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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寒月映蝶 楼雨晴 4296 2021-01-04 1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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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否认,逸农说的极有道理,她绝非寻常人物,招惹这样的人,无异是给自己找麻烦,一不小心,极可能就受了牵连。然,他并不后悔,生死有命,他一向很看得开。

  算算,若无意外,最晚这一、两天她也该醒来了,她身上所有的残毒已清,若她肯合作的话,也许所有的疑问,都能在她醒来之后获得解答。

  看了看时辰,又到了该换药的时间,他熟稔地解开她前襟几颗扣子,露出肩上的伤患处,重新上药。

  因为过度专注于检查伤口的复原情况,以至于未曾发觉静止的指尖抽动了下,两排绵密纤长的眼睫悄悄眨动——

  脑海短暂的一片空茫,视线首度接触到的,是一张过近的男性脸孔,及——他流连在她身上的……

  她倏地一跃而起,同一时间,右手迅捷地探向发间的银钗,不过才一眨眼工夫,尖锐的发钗已抵住他的咽喉,冷颜不带任何表情。

  如果他以为落在他手中,她就只能任由他摆布的话,那他就大错特错了!她会让他明白,纵使身负重伤,要杀一个不带眼的无耻之徒仍是易如反掌!

  唐逸幽神情不见慌乱,也未多加反抗,从头到尾只将心思放在她的伤口上。“妳流血了——”这一扯动,伤势要愈合恐怕又得花好一番工夫了。

  她拧着眉,很难相信她听到了什么。

  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命在她手上?他是太过迟钝,还是不怕死?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这是唯一能解释的。

  笑话!她杀人从来就不须犹豫。身为杀手,活着唯一的价值便是了结生命,幸运的话,是了结别人,不幸一点,是让人了结她,多少生灵葬送在她手上,岂差他一条贱命。

  她的声音,是属于极美的音律,只是太冷,听不出感情。他原先的预感没有错,这女子甚是特别。

  他笑了笑。“妳若真想杀我,必有妳的道理,反正我的命是在妳手上了。”

  是他太豁达了吗?她发现她很厌恶他那抹纯净超然的淡笑,经他这么一激,本无伤人之意的她,手下一挥,一道血痕划过他颈项,可在此同时,自己也因为持续的失血,脸色惨白地往后退了几步,他立刻不加迟疑地伸手扶住她。

  “当心!妳伤得很重。”

  “你——”视线由他颈上刺目的血红移向他平和的面容,他不动怒?

  “你还敢靠近我?你不怕下一回我会一簪刺入你咽喉?”是啊,她何必跟他扯这么多?一簪取下他的命不更快吗?而她却只强烈的想激发他的怒气,看那温和表象之下的另一种情绪。

  “这么做,妳便能快意?”温暖澄澈的眸子似要望进她灵魂深处,这让她有着被人透视的感觉,无处可逃。

  一个人,为何能有这般纯净遂亮的眼瞳?干净得不带任何杂质,就像一道春阳……

  而她,便是属于世间的阴暗面,他的明亮,刺痛了她的眼,南以相容的光与影,昼与夜……

  她挥去他的扶持,以措手不及的速度,破窗而出。

  “姑娘——”唐逸幽追至窗口,只来得及捕捉一道白影拂掠而去。

  四周,再度归于岑寂,好似一切不曾发生过,只除了地上静静躺着的银簪,证实了她确实曾经存在过。

  他无意识抚上颈处热辣的伤痕,陷入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冥思世界中。

  第二章

  唐逸幽脖子上的伤让语嫣叨念了好一阵子,就连逸农也没放过他,举凡:“那女人真不识好歹,你救了她,她却恩将仇报,真是搞不清楚状况”、“早叫你别多管闲事,看吧,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何苦来哉”、“这年头好人难做,你就是无法记取教训”……

  他知道他们是关心他,也就不以为意,一笑置之。他心知肚明,下回若再遇到相同的情形,他的作法仍不会有所改变,这点他们也清楚,只不过不念念他就浑身不舒服,大同小异的台词,他都不晓得听了多少回了。

  为了争取耳根子的清静,他成天耗在药堂中。

  “济世堂”,是全扬州最大的药堂,也是他为了实践悬壶济世的心愿而设立的,他救人的准则,无论贫富,不分贵贱,善与恶都是一条命,在他看来并无分别,他的仁心仁术,广为扬州百姓所颂扬。

  他无意沽名钓誉,习医唯一的目的,除了救人,再无其它。然而,耀眼的风华却是怎么掩也掩不住的,以他神乎其技的医术,多少几近凋零的生命再一次由他手中活了过来,重新展现生命的第二春,也因此,替他赢来“妙手神医”的美名。

  是而,妙手神医盛名,不仅扬州人津津乐道,就连城外百姓也慕名而来,今日,他便是出城去为卧病已久的王员外看诊。

  耳闻王员外家大业大,平日造桥铺路,热心为善,所以当王家差人来求医,他便一口答应了。

  看完诊,天色也不早了,他婉拒了王家人的好意慰留,执意步上回程。

  天色黑得很快,没一会儿,前方的路已暗沈一片,看来今儿个是赶不进城了。

  他认命一叹,心知今晚只能露宿荒郊。

  就着微弱的月光,他拨开丛生杂草,放眼周身,幢幢暗影摇曳,看来无尽荒凉,又无比诡魅。

  他运气还算不错,尚能找到一间破庙暂且栖身。

  捡了些干柴,生了火逐去寒意,他闲适地伸展四肢,往后靠向颓倾的神桌。

  他一向很能随遇而安。

  拉拢语嫣为他裁制的披风,无意识地抚触着柔软的衣料,披风内侧,以灵巧的绣功刺上一个“幽”字。

  语嫣有一双巧手,更有一颗似水冰心,她待他极好,而他,也早将她视如亲妹,待她觅得自身的良缘之后,他定会以兄长身分主婚,风风光光地将她嫁出去。如此一个娴静婉约的女子,若能娶得她,必是有福之人。

  想着、想着,睡意逐渐袭上,就在他快要合上双眼时,一阵细微的声响传入耳畔,他机警地直起身,荒野之地,野兽出没是常有的事,他可不希望自己一时大意,成了猛兽的腹中食。

  他走到门口,什么都还来不及察看,一道身形冷不防地跌向他——

  他愣了下。

  “姑——姑娘?”他知道她是姑娘,他已经感受到属于女子的窈窕曲线了。

  怀中的人儿动了下,没能撑起自己的身子,无知觉地倒在他身上。

  “姑娘、姑娘?”见她全无反应,他动手拉开她,这才看清她的容貌。

  “是她?”唐逸幽惊呼一声——那个他救了一命,却以一道伤回报他的女子!

  他未曾迟疑,展臂将她抱了进来,平放在火堆旁,因为他已留意到她浑身冰冷。

  几乎是反射动作,他拉过她的手一探脉息。

  毒蛛散!

  糟了!他暗暗心惊,她看似中毒有一些时候了。毒性已然蔓延。

  他从药箱中取来长短不一的银针,探出的手顿了下,为难了片刻,在接触到她死白的娇容时,疑虑散尽。

  深吸了口气。“情非得已,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见谅。”

  手下没再停留,他以最快的速度,除去她身上的衣物,一片似雪玉肤再无遮掩的呈现眼前,他不动心念,根根银针利落准确的落下,封住了周身各大穴。

  接下来,便是最艰难之处了。

  他又连连吸了好几口气,命令自己全神贯汪,然后才轻巧地转动银针,缓缓抽出,银白的末端,已遭暗黑所取代,他不敢多有耽搁,倾下身子,以唇吮出凝聚其间的毒血。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银针也一根一根收回,他第无数次吐去吮出的毒血,直起身子盯视她身上最后一根银针——偏近右乳的唯一一根!

  不可以有遐念,此举是为救人,不该有心虚的感觉!他以往不是常说。救人无分男女吗?为何今晚却多有迟疑?只因这名女子触动了他以往不曾有过的微妙情愫?

  把持住心神,他再一次将银针抽出,俯下了头——

  细致的柳眉蹙了起来,她轻轻眨动眼眸,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眼前这个乘人之危,轻薄她的下流男子!

  啪!

  她未经思考,一巴掌挥了过去,另一手火速抓过一旁的衣衫,旋身而起。

  唐逸幽没料到她醒得这么快,硬是挨下了这火辣辣的一巴掌。

  吐去口中残余的毒液,俊容微微泛红——至于这脸红是挨她一掌的缘故,抑或其它,那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她身子早已让他看过,但他的眼仍是不敢瞧向她,偏着头困窘得不知该将视线定在哪儿才好。

  这一沉默,倒让他忆起差点遗忘的事。

  他由怀中取出一只瓷瓶,自个儿先服了一颗,然后看向已着装完毕的她。“这是清血丹,能去妳体内残毒。”

  方才为她去毒,自己多少也沾上些许毒性,不过,她的状况较值得忧心。

  他将瓷瓶递去,伸出的手僵了下,俊颜又不自在的红起。“妳……呃……我丢过去好了。”现下的情况,与她肢体接触会令他心旌荡漾。

  她瞥了他一眼。

  这个救过她两回的男人,有着一张极好看的容貌,儒雅、俊俏!那双眸子,仍是不染俗尘的清明。

  “不必!”幽幽冷冷的声调,一如他记忆中的寒漠。

  好倔的女子。

  绝艳容颜下,包裹着遗世独立的孤傲,如一朵寒梅,散发着清冷幽绝的气质。

  “要保住傲骨,也得有命才行。”他不再顾忌,扯下身上的披风往她身上裹,也许是不防他、也许是他动作更快,他竟能成功近得了她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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