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芊思绮之死

　　 二郎神这话出口，火境之中，原本誓死为敌的妖族与魔兵们，相互凝视了一眼附近的敌人，这一刻，默契地放下了仇恨，同仇敌慨地盯着高高在上的二郎神。他们都知道，二郎神的威力，是神界中都不容小觑的，否则也不会成为执法者。若二郎神要斩妖除魔，大家都会命丧于斩魔剑下，不由得暂时站在了同一阵线。

　　 二郎神这话说完，半空中飘着的神仙们，神态各异。

　　 天机玄狐旋即神情冷峻，唇角挂着一抹淡淡的讥嘲笑意；而观自在菩萨仍然神情不动，却转身问王母瑶池道：“瑶池，这可是你的本意？”

　　 随着瑶池的点头，其他神仙纷纷交换眼色。无极元祖率先反对道：“天母，如此轻易便决定毁灭妖魔两族，是否太过轻率？”

　　 “轻率？”王母瑶池眼神凛冽地瞟了无极元祖一眼，指着白灵头上的雪晶冰花，说：“你们看，她头上所戴的那支雪晶冰花，乃是本后曾经下令三界，任何人不得采摘的。可这小狐狸自持有妖力傍身，便无视我的命令。他们已经将本后的命令当作耳旁风；而他——”瑶池手指向东方毅，缓缓说来：“他本是紫薇星下凡为帝，却被这小狐狸所引诱，人与妖相爱，违反天条；现如今，他竟已为了她自甘堕落，化身为魔。你们说，这妖族与魔族如此混乱，我为什么不能消灭他们？”

　　 狐练楚忽然从人群中站出来，跨出一步，沉着而郑重地说：“那支雪晶冰花是我采摘的，你要杀要打，只管冲我来！”

　　 再逢巨变，众人面面相觑。二郎神不待王母发话，便蓦地从空中降落，手中斩魔剑挥舞，声震九天：“胆敢违抗天母之命，我二郎神便先收了你！”

　　 说罢，二郎神周遭带起一股杀气，冲着白灵而来。

　　 白灵傻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还处在懵然之中。她完全不懂，明明是妖族与魔界的战争，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天界要毁灭妖魔？为什么一眨眼间，仿佛事情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不受控制？

　　 “小灵，危险！”狐练楚见状，来不及多想，蓦地飞身上前，手中的伏羲琴“铮”地一声，一道强烈音符，与二郎神斩魔剑所挥出的杀气碰撞，发出“轰隆隆”一声巨响，两道光芒相交，激起了火星四射。

　　 东方毅见状勃然大怒，忽然将凝碧软玉塞进嘴里，在众人目瞪口呆之际吞下。右手泼墨骨扇如同一面铜墙铁壁，挡在了白灵面前，同时朝狐练楚道：“灵儿是我的女人，保护她的我的事，轮不到你多管闲事！”

　　 白灵心中一甜，心跳仿佛猛地漏掉了一拍。这家伙总是那么霸道，即便生死关头，仍不忘吃醋……但，她好像就是喜欢他这样的霸道啊。

　　 狐练楚的伏羲琴毕竟是上古神器，勉强挡住了二郎神的一击之后，便“哇”地一声口吐鲜血。尽管如此，他仍是长袖一挥，卷起白灵，带着她离开了战斗中间的阵地。

　　 而东方毅出生之时所衔着的凝碧软玉，本为女娲补天时所剩的一块彩石，能够融入天地之间一切气息，更能帮助东方毅将一切力量化为己用。若非如此，他又怎能抵挡得住二郎神的斩魔剑？

　　 二郎神见自己屡下杀手，却丝毫越不过东方毅半分，更不用说伤害白灵，不由命令道：“让开，我二郎神是奉命行事！”

　　 东方毅冷哼一声，怒道：“奉命行事？你奉谁的命令？别说是你，即便是你的主人，胆敢伤害灵儿，本尊一样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说罢，他将化魔丹之处的魔力，调集到手中，泼墨骨扇快如闪电，每一次张开，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力，冲击出去。

　　 就在东方毅与二郎神打斗之际，半空中的王母，被东方毅的话触怒，不冷不热地说：“只怕你挡不住本后一击！”

　　 说着，这堂堂的天界王母，竟然出手偷袭，自半空之中，一道仙力，仿佛宝剑的光芒，朝着白灵劈了下来。

　　 狐练楚皱眉，身体自然的前倾，替白灵挡住这一击。

　　 毕竟是远古上神的仙力，谁都不知道，若被这道力量击中，会变成什么样。

　　 然而，就在这九死一生之间。

　　 忽然，一道火红色的人影，如同旋风似的，瞬间飞身而起，面朝狐练楚，背对仙力，喊道：“练楚，快躲！”

　　 “噗哧——”一声，白色的仙力，看似柔和，却瞬间穿透了那个红衣女子的身影。仙力直接将她劈成了两半，瞬间，火红的女子在半空之中，身体如同一只垂死的蝴蝶，慢腾腾地落下。

　　 “绮绮！”狐练楚瞳孔猛地收缩，他再也顾不得许多，飞身抱住了缓缓落地的芊思绮。

　　 看着芊思绮唇边溢出的鲜血，如同一朵凄美的罂粟花开，狐练楚心痛极了，恼道：“绮绮，你真傻！”

　　 两人的身影在半空中旋转着，仿佛这一刻，天地之间，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这一切，天与地，都消失不见。芊思绮耳朵里，只听到狐练楚那一声温柔而又熟悉的“绮绮”。喉咙一甜，她张开嘴，幽幽地说：“楚楚，你为了她，可以不要命；我为了你，一样……可以……”

　　 艰难地说完这句话之后，芊思绮又猛地吐出了一阵鲜血。鲜红的血，如同漫天飞舞的红蜻蜓，点点滴滴，遍洒在狐练楚胸前。狐练楚抱着她，慢慢落地。想起了几千年前，他与芊思绮两人青梅竹马的时光。

　　 彼时，她仍是他眼里最美的女子；而他，也是芊思绮最大的幸福。他们两人一同修道，一起练习，一起长大。狐练楚只知道，他的命运与芊思绮息息相关，即便他能与别的女人露水之欢，但他要保护她，让她快乐。

　　 但是，自从他遇见了白灵，他赫然发现，原来，他的心再也容纳不下旁人；直到白灵在狐练楚心中扎根生桠，他才知道，原来爱情，是很自私很残酷的一件事。若你爱上了一个人，你的眼泪只有她的影子，你的心中只有她的悲欢，你只想为她做点什么，能够让她快乐——至于其他人，哪怕为你做得再多，你也是看不见的。

　　 芊思绮看着狐练楚内疚的眼神，微微一笑，如同大地逢春，断断续续地说：“楚楚，不要难过……就算我活着，得不到你的心，但是，这样为你而死，你一定……一定，永远都不能忘记我了吧？”

　　 狐练楚并非无情，只是他的情都用在了白灵身上。此时此刻，他蓦然发觉，自己伤害怀中的这个女人，实在太深太深。他点点头，泪如雨下：“绮绮，我不会忘了你，永远不会……”

　　 “那就好……楚楚，我要你……永远……都，记得我……”芊思绮唇边漾出一抹绝美的笑容，慢慢地合上了双眼。

　　 “绮绮，绮绮，我记得你，我永远不会忘了你……”狐练楚抱着芊思绮，慢慢地半跪下身子，将芊思绮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地上。

　　 狐练楚慢慢站起身，抬头，恨恨地盯着瑶池。

　　 王母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又是一道仙力挥舞而下，口中狂喝道：“哼，既然你们那么多情，那就统统一起死吧！”

　　 但这次，她挥舞而下的仙力，却被天机玄狐给接下。

　　 随后，天机玄狐变了脸色，冷声道：“天母，你说妖魔皆为不洁之物，我天机玄狐也是由狐狸飞升的，天界不少神仙，都是由妖魔修炼飞升的，难道他们也都该死吗？要不要我将他们全都召来？”说罢，天机玄狐拔出了一根狐狸毛，轻轻吹了一口气。这是他在向天界其他神仙通传信号，王母瑶池见状不由变色。

　　 观自在菩萨也打圆场道：“瑶池天母，你方才出手，已经有损天母威信。妖族与魔界是否该存在，该由天庭会审之后，由玉帝做出判决。你如此行事，众人如何能服？你若再不让二郎神住手，便是无视我们这些老神仙，又将我们颜面置于何处？”

　　 王母冷哼一声，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令二郎神停止了动作。

　　 白灵至此才算看出来，恐怕瑶池王母的处事不公，已经让天界、神界诸多人不满了吧。只是，不知她为何如此执意要除掉妖族与魔族？

　　 狐练楚愤恨地指着瑶池王母，道：“臭女人，你别以为打不过你我就怕了你，你杀了绮绮，我要替绮绮报仇！”说完，狐练楚将伏羲琴摆正，端坐于地上，双指铮铮弹响了伏羲琴。

　　 狐灭见状，摇了摇头，走过来，劝狐练楚道：“楚儿，别这样，她是西天王母，你的琴声伤不了她！”

　　 狐练楚并不答话，只是双手的动作更快，手指很快就鲜血淋漓，弹出来的琴声也越来越壮丽凄切。

　　 狐王忧心地看了王母一眼，生怕王母再次动怒，会伤害了狐练楚，只好轻咳一声，严肃地说：“楚儿，你给我起来！你忘了当初真祖说过的话吗？绮绮害了多少人，那是她种下的因，如今便是她的果。你不可再造次！”

　　 “父王！”狐练楚心中愤恨，一边弹琴，一边问道：“楚儿记得，父王最疼爱绮绮。怎么，难道因为杀害绮绮的是远古上神，你害怕了吗？你就不敢替绮绮报仇吗？”

　　 “这……”狐王一愣，脸色瞬间铁青。

　　 “狐练楚，休得无理！”天机玄狐的身影飞到了狐练楚面前，伸出一只手，那摆在狐练楚面前的伏羲琴，便飞到了天机玄狐手中。他淡淡地看了狐练楚一眼，道：“你父王说的没错，芊思绮求仁得仁，死得其所！她为情而生，为情而死，如此结局，已是最好的业报了。如若不然，她害死那么多同族，下辈子连畜生都难做。如今既死于王母错手杀人，想必，王母一定会为绮绮的下辈子，找个好人家投胎喔？”

　　 王母瑶池本想惩戒白灵，却不想死了的是芊思绮，如今又被天机玄狐将了一军，如何能不气恼？她怒哼一声，并不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