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高献之拿马鞭在锦书的眼前晃了晃,锦书的眼珠却沒跟着鞭子转:“坏了坏了,到底是气疯的,还是吓傻的!”高献之昏了头,向韩青识问计。
韩青识挠挠头,伸手入怀,出人意料地掏了个巴掌大的白瓷小圆盒來,举在锦书的眼前摇了一摇。
锦书恍惚里瞥见了白瓷盒盖上淡淡几笔描出來的荷叶,目光开始转动,追了上去。
“送、送给你,赔罪的……”韩青识口吃了,从马上弯腰,把手又往前凑了凑。
锦书顺手得沒有再顺手地接了过來,生硬地问:“你哪來的钱,从安城出來时,你沒有带钱!”
见锦书开口说话,那两人各自长吁了一口气,高献之拍拍自己的胸脯,说:“我付的账啊!还以为他要送给哪个呢?原來早有先见之明,用在这里了……我说,也得算我一份啊!”
锦书又低下头去看那个白瓷盒子,不说话了,她站在城门中央好像根本就沒有挪步的意思。
韩青识带马从她身畔溜过去,由他一领头,他手下那十几个人也动了起來,开始小心翼翼地从两侧绕开锦书,依次入城,韩青识出了十几步,不放心地回头看时,她还站在原地看盒子,高献之的马还被她拦着,他后面那些拴着黑衣大食士兵尸体的马和宽大的辎重车就更过不來了。
高献之叫了锦书一声,见她还是不应,索性轻舒手臂把她抱上马,扫除了障碍,辎重部队也走了起來。
锦书在摇摇晃晃的马背上打开白瓷盒子,看见里头人血似的一盒子鲜红胭脂,吓得叫了一声,啪地合上盖子,握紧在手心里。
看见她好像握着一只蝎子,本能地想扔掉却努力克制着抓紧的模样,高献之就笑了,他伸手想摸摸她的脸,锦书一偏头闪开了,他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方才还在黑衣大食士兵的尸体上翻來翻去的,黏满了干涸的血液。
“帮我洗一下手!”他说着,摊开了双手。
锦书把白瓷盒子收进袖子,解开水囊束口,往他的手上浇了一阵,无意中向后一瞥,忽然停了手。
她觉得这情形有些熟悉,曾经也是坐在高献之的马背上,曾经也有壮观的队伍同行,可那是在去往长生苑射猎的路上,她那时对着高献之的手左看右看,不相信这双手沾过血,那时同行的队伍拉的都是公子王孙的彩柜和绫帐,沒有就地拖行的尸体,也沒有马腿下踢來绊去的死人脑袋。
她还意外地看见莫邪坐在革车顶上,冷冷地回望着她,须臾,褪下木然的表情,缓缓亮出一张淡淡的笑脸。
锦书收回目光,趁高献之不注意跳下马去,逃走了,留下高献之举着洗到一半的双手,手上粘附着顽固的血污搓洗不掉。
法玄大师在哪里,谁來管管这支群魔乱舞的队伍,她一边跑一边想。
节度使府大门前,韩青识拉着马等在那里,见锦书跑到,就伸出了双手:“我也要洗!”
他的手上又是血污又是沙子,还有不知怎么弄出來的血口子。
他不是早就打马跑回來了吗?有这份闲工夫,十遍手都洗了,却非要等在这里找锦书的麻烦。
“你以为是你点心,每个人分得一块,还要大小一样!”锦书摇头,对他的孩子气无可奈何,手中已经解开了水囊。
“无心!”她忽然叫出了一个许久沒有提起的名字,她恍了一下神,以为回到了枫陵镇,桑晴晴的烩豆腐刚刚出锅,无心从外面跑回來就要拿勺子舀,被她拉过去按住了洗手。
韩青识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皱皱眉,沒有问“无心是谁”,桑晴晴第一次见到他时,也拧着他的耳朵叫过无心的名字。
“你以后能不能别跟高献之胡闹!”她不知自己在问的是无心还是韩青识。
“沒有胡闹啊!这是男人的事情,你不要管!”韩青识说。
锦书翻了个白眼,却知道如果是无心,他也会这么说。
莫邪很感激自己的师父给了她这么个机会,可以日日泡在校军场里,站在离高献之很近的地方对着他比比划划,即使教士兵们使用那些新武器,她也是喜滋滋的,仿佛觉得高献之就站在不远之外看着她忙碌,目光落在她背上,激起轻轻的颤栗。
锦书要看管韩青识,那段日子也去了校军场,当听见莫邪说“天子将筹措军资的任务交给了梁王世子”时,心里微微动了一下,又听见莫邪说“这次运來的新武器都是梁王世子画的图纸,由家父督造”时,她手一松,扔开了一张小巧精致的连弩。
她悄悄向高献之打听:“波斯叛军的事,朝廷有沒有答复!”
高献之看了她一眼,咧开嘴笑:“听说波斯叛军里有个养狼的小子打你的坏主意!”
锦书不知道他为什么提石盘陀。
“他这次來,却一天也沒纠缠过你,你知道为什么?”
锦书摇头,她这几日是真沒见过他。
高献之坏笑起來:“他啊!被守云支使得团团乱转,,也就是说,这件事已经有眉目啦!”
锦书不知道高献之说的事情是指军国大事,还是石盘陀纠缠她的事情,石盘陀带了四条狼,说要让它们做信使的,末了还是自己当跑腿,昼伏夜出往來于龟兹城与山寨之间,几乎一日一來回,不晓得真是事情紧急,还是守云成心要他脚底板起泡,按说守云是个老好人,不至于冒这样的坏水。
她再追问,莫邪就跑來,请高献之去看她训练的新武器专用阵型,还非要他给个评语:“是很好,很妙,还是高明之极!”
锦书蓦然发现自己被架空了,以前能谈笑着掏掏消息的两个人身边在她沒留意的时候就冒出了忠贞不渝的守护者,对她下起逐客令來都打着“不要妨碍他办正事”的牌子,义正词严。
好在形势的明朗來得比她预料的要快,守云公布了大盛天子的回复:以和为贵,大盛王朝不好过问他国王族的家事,不过为了天下黎民百姓,还是尽一下绵薄之力,给双方说和说和,说白了,就是要主持谈判。
也就是这个当口,锦书失去了满城乱跑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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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三百六十行”,白某的《酒醉良天》只写了酿酒一行,想知道更多古代行业的秘闻情事么,酒行、扇行和伞行,到底会发生什么有趣的故事呢?请关注白某与朋友们创作的同系列文,《酒醉良天》、《雪扇吟》与《苏幕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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