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是我小不懂事。”祝酒酒硬着头皮，强笑道：“落了水，在鬼门关走了遭，能捡回条小命，能再见着嬷嬷您，就越发觉着要对身边的人好些。就说按我以往的性子，这回少不得要把樱桃打卖了出去，才不会这般轻易就饶了她。”

　　 这般解释倒也说得过去，陈嬷嬷眼底探究的意味并未褪去，不动声色地问道：“嬷嬷听说，昨儿老夫人跟前的喜福来过了？”

　　 昨儿喜福来过的事，祝酒酒下意识隐瞒，并且叮嘱过桑白不要走了风声。想不到陈嬷嬷的消息倒是很灵通，看来在本宅那边，陈嬷嬷有她自己的耳目，倒底是谁呢？

　　 祝酒酒一息间已是转过几念，用了副漫不经心的口吻回道：“是来过，我那会刚醒没多会，正难受来着，说了没两句就把人给打发走了。”

　　 陈嬷嬷皱眉，又问，“老夫人可是让喜福带了什么？”

　　 “约摸着是有吧？”祝酒酒一副根本没放在心上的模样，“是只小匣子么，桑白？”

　　 桑白不敢对上陈嬷嬷的目光，战战兢兢地回道：“是，里头装着支上了年份的野山参。”

　　 陈嬷嬷厉目扫了眼桑白，连声追问，“姐儿可是收下了？”

　　 “啊？”祝酒酒莫名其妙地点头，“收了，有什么问题吗？”

　　 “哎呀姐儿好糊涂！”陈嬷嬷一拍大腿，几乎是恨铁不成钢，“姐儿收了老夫人的东西，拿人手短，在老夫人跟前可又能硬气得了？”

　　 “怎么不行？”祝酒酒蛮横地道：“我受了这么遭罪，元气可是大伤，就这么根参哪里补得过来！改日里我还得打发人去敬和堂说一声，让老夫人把她屋里收着的什么人参鹿茸燕窝十全大补丸的都给我送过来，多多益善。”

　　 陈嬷嬷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忍下胸口一阵乱蹿的气息，叹了口气，“小姐说行便行吧。”

　　 祝酒酒见自个一番胡搅瞒缠总算把这一页揭过去了，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头又有些不是滋味，嬷嬷难不成希望她能如同上一世那般，大发脾气把装参的匣子砸了大闹一场么？

　　 屋里头一时静了下来。

　　 陈嬷嬷在等祝九开口，等了一会，见她似个没事人般，不得不主动提道：“姐儿不是有话要和老爷说么？”

　　 祝酒酒一脸茫然，“说什么？”

　　 陈嬷嬷只觉着又一阵心浮气燥，微眯了眼朝祝九看过去，想从那张脸上看出几分故意来，但偏生那一脸子的茫然并不似作伪。

　　 祝酒酒语气格外真诚，“嬷嬷有话不妨直说，我总觉着自那日落水后，脑袋瓜子仿佛变笨了似的，老忘事儿。”

　　 忘不忘事不知，给人添堵的本事倒是见涨！陈嬷嬷腹中暗诽，不得不费了番口舌，把昨夜里说的话再提一番。

　　 祝酒酒恍然大悟，“噢，嬷嬷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桑白赶紧去趟前院，把老爷请过来。”

　　 桑白应下，转身去了极品美女公寓。

　　 祝酒酒便重又伏倒在迎枕上，打着盹儿，一面与陈嬷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桑白回来禀道：“老爷不在前院，张嬷嬷说老爷一早出门去了。”

　　 “出门了？”祝酒酒一脸惊讶，“老爷可说去哪了？”

　　 桑白摇头说不知。

　　 祝酒酒顿时有些不悦，“还愣着干啥，赶紧派人去把老爷找回来呀！嬷嬷找老爷可是有正经事，难不成让嬷嬷一直干等着么？”

　　 陈嬷嬷一听那还得了，赶紧把要出门的桑白给拦下来，“老爷是有正经事的，咱们等老爷回来了再说也不迟。”心里头又有些埋怨祝九，这番落水也不知是真傻了还是假傻了，说话行事也有些愣三愣四的不着调。这种事能由她这个奶娘出面去说么？老爷岂不是要怪罪她挑拨小姐惹事生非！

　　 等到快晚饭了祝籍山也没回，陈嬷嬷一整日里都有些心浮气躁，晚风一吹才有些回过神来，暗嘲自个怎么跟那些未经事的小姑娘家一般沉不住气。

　　 祝酒酒由陈嬷嬷桑白伺候着在房里用完晚饭，正捧着茶盏漱完口，欢喜便掀了帘子进来禀报，“老爷来看小姐了。”

　　 陈嬷嬷不自觉松了口气，下意识地就朝祝九看过去。

　　 祝酒酒亦是一脸高兴，又有些委屈，“爹爹怎么这会才得空过来，酒儿等您一整天了呢。”

　　 陈嬷嬷与桑白忙一旁见过礼。

　　 祝籍山走上前来，陪了不少好话，捻了捻眉心道：“一大早的李掌柜便使人过来传话，酒铺那边有些棘手事，不得不过去，冷落了酒儿，是爹爹的不是。”又仔细问过她身上好不好，可有按时喝药。

　　 祝酒酒一一回话，见祝籍山一脸疲惫，不由得心疼，“爹爹累了吧？晚饭用过了没？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我这儿有嬷嬷和桑白，您不用担心。”

　　 “在外头用过了。”祝籍山一脸慈爱地笑着看她，“爹爹不累，再陪陪酒儿。”

　　 祝酒酒还待劝说，眼角余光便瞥见陈嬷嬷朝自个使了好几个眼色，眼见再敷衍下去奶娘说不定要起疑心了，遂道：“有件事儿倒是要与爹爹说，女儿此番落水可算是遭了大罪，万万没有轻易放过敬和堂那边的道理。”

　　 祝籍山一听到敬和堂那三个字脸色就沉了下来，忍了怒气道：“酒儿你落水后，你那些个伯父伯母们竟是连派个人来问候一句也不曾，无情至此，确实令人心寒。”

　　 “他们无情，我便无义。”祝酒酒冷笑，“爹爹可要为女儿作主，女儿那日是在敬和堂那边出的事，他们就该负责！”又鹦鹉学舌地把陈嬷嬷才教的说辞搬出来，一面拿眼去瞅奶娘那边，连话也说得断断续续的不利索。

　　 祝籍山见祝九不时拿眼往旁边瞅，也忍不住多看了陈嬷嬷几眼，倒是把陈嬷嬷暗里惊出了身冷汗。

　　 祝酒酒好不容易把话说完，总算是把意思表述清楚了，还邀功似地朝奶娘那边笑了笑，一脸要夸奖似的表情。

　　 陈嬷嬷暗自抚额，心下暗忖这九小姐今儿也不知是怎么着，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总觉着是不如往日里好挑拨了。

　　 祝籍山黑着脸沉默了许久，抚着祝九的头安慰道：“酒儿放心，爹爹定会与你讨回个公道。”

　　 祝酒酒得了保证，笑得一脸灿烂，又忙不迭地赶祝籍山回去，“爹爹赶紧回去歇息，养足了精神，明儿才好去找老夫人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