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梓藏在衣袖里的手指捏得紧紧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正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淡红的嘴唇被咬得发白，牙齿都快嵌进肉里。

　　 程梓的心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就算我那晚上跟着林杰走了，但我现在不是来你放低姿态了吗？你以为我今天来这是为了谁呀？我是为了你才专门过来的啊，我不是来邀请你去我家吃午饭了吗？你不是之前都喜欢我吗？难道你要我现在求你吗？就因为之前那一点，要我放弃所有的尊严吗？

　　 那我现在求你好不好！我放下尊严行不行！

　　 这些话像是潮水一样，汹涌着冲击着她最后的心理防线，而她那一直以来从未消失的矜持和自尊，让这些话冲到了牙关，却被她紧紧地咬住了。

　　 不过眼睛里的泪水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她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盯着叶沐，却看到了叶沐头已经转到另一边，只用侧脸对着自己。

　　 “哦，那我走了。”

　　 说什么喜欢我，眼神里能够看出来喜欢我，都是骗人的，才喜欢了一个多月，就不喜欢了。

　　 骗子，混蛋。

　　 她转过身去，泪流满面地走到林杰身边，夺过他手里的雨伞，冲入雨幕里，一边打开，一边向远处跑去。

　　 林杰追到门边，面色阴晴不定，最终还是恢复了平静走回报告厅外的走道里。

　　 叶沐站在陈孟希身边，他很想回过头去冲着跑出去的程梓喊道，“你回来啊，我们好好说话吧！”可是在这一刻，那天晚上，她在黑暗里跟着林杰一起离开，消失在他的视线里的画面像是梦魇一样在他的脑海里盘旋，汹涌而来的失望充满了心脏，让他怎么也转不过头去，怎么也喊不出口。

　　 ――

　　 “爱因斯坦说过，宇宙间最不可理解的事情是，它是可以理解的。你怎么理解这句话的？”

　　 南都大学的面试终于开始，叶沐和其他四位同学正坐在报告厅里，南都大学的颜教授，杨可老师以及剩下的“黑面神”三个人在五个参加面试的学生对面坐成一排，手里拿着一些文件，向其中的一个同学提问。

　　 叶沐听到这个问题，下意识的开始头皮发麻，重生前叶沐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学生，没有参加过保送生考试，也没有去了解过关于保送生考试的任何消息，所以就算他是个重生者，现在依旧不比其他参加面试的学生有任何优势。

　　 甚至他可能对一些知识的掌握，还不如一些高三学生的水平。

　　 叶沐坐在一边，心里忍不住有些紧张，虽然重生前有过面试经验，但听到第一个问题的变态，他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起来。

　　 第一位学生想来在面试前有良好的准备，听问题前，一直都信心满满，之前每个人一分钟简短的自我介绍时，他简短迅速地列举了高中时代漂亮的履历，一直都满面春风，听到这个面试题后，他面色有些发紧，随后变得越来越白，思考了大概一分钟后，他喉结艰难地动了动，开始结结巴巴地组织语言描绘出脑子里的想法，对着坐在对面的三位老师说了起来。

　　 包括叶沐在座的其他四个学生，都被正答题的男生的紧张给传染了，气氛非常紧张，叶沐听着这位男生的回答，觉得他太过紧张，不过把自己代入他的角色，叶沐发现自己的表现肯定也不会多好。

　　 几分钟后，杨可微笑着对答题的男生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好了，简单地叙述就可以了，下一位同学。”

　　 杨可翻了翻手里的纸张，看了眼后抬起头对着第二位同学说道：“环境保护，是以人为本，还是以环境为本？你是怎么想的，说下你的看法。”

　　 面试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叶沐被安排在第四个，林杰在第三个，最后一个同学是江南省一所重点中学的高三女生。叶沐听着面试同学的回答时，不时用余光观察对面三位老师的表情，不过显然这三位南都大学的老师都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叶沐并不能看出任何端倪，也无法从他们的表情中找出任何规律。

　　 不过叶沐已经慢慢的从紧张里解脱出来，这些问题虽然刁钻，但经历过面试的他，已经意识到，面试官想要考察的并不是参加面试的学生到底能不能把问题全部解答正确，更多想考察的是学生们思考问题的逻辑能力、叙述想法的表达能力、以及在面试环节时控制情绪的能力，至于能不能完全准确地把问题的答案想出来，其重要程度就要次一级了。

　　 轮到林杰时，他精神状态似乎有些不好，问题也听了两遍才弄清楚，思考问题的时间被他拖长了很多，而且最后叙述时，也断断续续，没有找到要点，叶沐冷眼旁观，没有任何侥幸或是幸灾乐祸的心理。下一个就是他，他现在想做的，就是把状态调整到最优，然后去面对自己的问题。

　　 林杰回答完后，三位老师低下头去在纸上写了点东西，然后把目光汇聚到叶沐身上。

　　 杨可对着叶沐笑了笑，通过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叶沐和南都大学的三位老师已经都认识，所以这时候叶沐的紧张很少。

　　 杨可办公事时，看上去十分利落，很快便进入了面试官的角色之中。

　　 “就你的个性，谈谈你的梦想和抱负。”

　　 叶沐听到这个问题，皱了皱眉，虽然听上去这个面试题很简单，每个人都有理想和抱负，每个人都能从这个问题说出一大堆话来，看上去这个问题应该很有话聊，只不过这类范围很泛的问题却很难出彩，甚至自己的梦想与面试官相冲，还会起到反向效果。这次交流会南都大学招收的保送生不多，甚至如果学生水平让面试官不满意，不招一人的情况也有可能，之前的各学科竞赛已经录取了一大批全国各地的保送生，这次交流会只是附加任务，能够招收到优秀的高三学生当然更好，不过就算没有，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叶沐如果想要获取保送生名额，想着平庸过关基本是自寻死路。这些想法只是飞快地在叶沐脑海里闪过，他想起了重生前看过的很多电影小说，想要从中找出一些让自己能够讲得更出彩的经典语句。

　　 “我的梦想和抱负，最终目的，是想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要这个世界，因为有了我，而会有些不同。”叶沐抓住了杨可嘴里“个性”两个字，准备从这入手，“小时候我想当和爱迪生一样的科学家，后来我又想当国家主席，长大了些才知道要做这些，其实没那么简单，所以后来我开始思考一些简单的东西，只去想一些很容易就能达成的目标，不过我想，那应该不能称之为梦想。人，应该有一个梦想支撑着自己往前迈进，比如我现在想要创造一个品牌，一个自己的商业帝国，然后我能够用这个帝国的力量，改变一些我能改变的事情，比如我可以过上优渥的生活，能够坐在第一排听明星的演唱会，能够买以前我买不起的东西，能够帮助很多想帮助的人，能够改变一些人在原有轨迹上或悲凉或平庸的命运。不过我越接触多这个社会，我发现，其实这也很难，很多路走得人多了，再想走同样的路获取成功会更难。”

　　 叶沐顿了顿，仿佛看到了重生前家道中落，泯灭在茫茫人海中平庸的自己，他抬起头来，看了眼对面的三位老师，“但我一直在路上，在通往梦想的路上，我首先改变了我自己，我变成了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然后再去聚集更多和我有一样想法的人，我们一起走上这条路，或许最后，我们真的能够让这个世界，让地球上的人类社会，因为有了我，有了我们，而有些不同。”

　　 叶沐的普通话字正腔圆，带着许多莫名感情说出这段话，让旁人觉得他似乎有些朝圣的感觉。

　　 成人的世界很现实，现实到很多人都很难相信那那些抱有激情怀有梦想的人，能够真正梦想成真，所以大多数人，都只是好笑的冷眼旁观，等着那些人梦想破灭时，再去告诉他，这才是现实，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梦想只是奢侈品。

　　 作为南都大学的老师，他们是一些传授学生本领教书匠，让他们能够在走出校门后，走上自己喜欢的道路。或者有时候他们也认为，他们还肩负着引领学生走上实现梦想道路的任务，他们亲手送出去很多学生，看着他们成功，看着他们失败，但正是其中那些有能力，而且一直坚持的人，才能够创造出一些成功的案例。

　　 想到这，南都大学的三位老师翻出叶沐的笔试成绩，数学和英语百分制都在九十分以上，物理成绩也还尚可，他们不约而同地看了眼叶沐，好像看到了昨天下午有些紧张，但却侃侃而谈，机智而又镇定地化解自己危机的年轻学生。

　　 三位老师对视一眼，依旧喜怒不形于色。

　　 “好了，下一位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