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手记：

　　 她最近常看的书是沈从文的小说《边城》。眼睛弯的像月亮一样的翠翠每天撑渡船，她心里有一个朦胧的、曾经心仪的人，在远方，也许明天就回來，也许永远不回來。喜欢上这篇小说是因为一个多月前的凤凰之旅，在翠翠和沈从文的故乡，相逢的人居然再相逢。

　　 他们在小城的酒吧相遇，他还是老样子，本色衬衫牛仔裤，清爽干净的头发和修长白皙的手指，和他在一起的是那个光头女子，身上的朱砂色裙子像个麻布口袋，他们面对面，各自抽烟看书。在一旁看了很久，她才决定叫他的名字，他应声看过來四目相对那一瞬间，她的眼里满是热泪。光头姑娘极懂事也足够淡漠，她看着他们俩，知道这是重逢了，淡定地低下头，继续看书。他拉着她的手换一家酒吧说话，走时敲了敲桌子，算是对现任女友打了招呼。就这么简单。

　　 那是一次百感交集的长谈，她说你走了，你知不知道你的余毒有多深，他说你本來知道什么适合你，但你不敢要。这话直白，但她深以为然。他说和半月哥相比，他们的不同并不在于谁长得好看，而在于谁被整个社会约定俗成的观念“荼毒”得更深，大部分人认为稳定地进入体制是好的，而进入体制偏偏又很难，不把自己削尖了、挤扁了、折腾得九死一生，谁能成为半月哥那么稳定的好男人标本？多年來的挤压，一个正常人或多或少总会有些心理上的毛病出现了。他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我是个沒被挤压也拒绝挤压的人，所以我正常。你不幸先遇见我，却不懂得我就是你要的，结果再遇见体制内的变态人，总觉得人家不正常，其实，他们丫才是大多数呢……本來一肚子委屈的她听到这里哈哈大笑，生活中那么难以面对的东西原來可以这样轻松地解释，而日后也许还会出现的困境原來沒什么大不了……这就是这个人的可爱之处。

　　 凤凰的休假结束，她回到北京第一件事是到几家口碑不错的婚恋交友网站注册，名字叫“陌上花开”----这是在凤凰他送给她的名字，“陌上花开蝴蝶飞，江山犹似昔人非”----那天他带着光头姑娘和她一起喝酒到半夜，走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无需告别，第二天，他们各奔东西。

　　 为了缩小交友圈子、更加定向定位地寻找中意的人、提高成功率，她按照网站的要求必须填写自己对心中另一半的要求，为此她参考了很多人写的“心目中的他”，这让她很长见识，原來这个世界上的女人对男人的要求是那么不同且五花八门，比如有人要求“博士学位”、“海外留学经历”、“无兄弟姐妹”、“离异无子女或子女归对方抚养”、“身高不得低于一米七五”、“有北京三环路内住房”……很具体，而到了对品性的描述时，基本上局限于“人品好”、“善良”、“有正义感”等概括性很强的话。写这段话用了好几天，因为她一直想在落笔之前一定问清楚自己，到底，你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最后，她这样写了：“我希望他是一个内心善良性格温和的人，本性天真，热爱自由，有健康阳光的心态，胸襟坦白、宽厚待人，风趣幽默，笑看人生……”

　　 一个月过去了，“陌上花开”仍然沒有得到约会的邀请，她每天都上网看看，网站的首页每天都有成功的案例供人们送祝福、学经验。她看过其中一些成功联姻者的个人主页，大多是能提出具体要求的人。于是她想，也许自己想找的这种人，真的不多。

　　 口述实录：他的故事

　　 帅哥身边的向阳花

　　 我的恋爱基本上可以分成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截止到27岁，第二个阶段是27岁以后到现在，4年的时间。这是以对男人外貌的在乎程度來区分的，27岁之前，对男人的外貌要求很高，之后，突然有一天，茅塞顿开，不再有这样的要求。不是觉得自己成了剩女，降低了标准，主要是被现实教育----我遇见的优秀男人不知为什么常常是丑男，那些美少年，总有各式各样的毛病，呵呵，可能我运气不够好吧，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我表姐的女儿四岁，我们经常一起回我姥姥家，我观察这个孩子，得出一个结论，我们一直以來对女孩的教育沒有过实质性改变。我小时候，我妈给我讲的童话故事是白雪公主、灰姑娘、睡美人之类，美丽的小公主，因为飞來横祸落魄，最后遇见白马王子，被王子一吻醒來，或者被王子一往情深地娶了当王后，我心中的完美爱情最初是这个样子，一对金童玉女，一辈子锦衣玉食。现在我31岁，表姐家的小姑娘比我小27岁，可她妈妈给她讲的故事还是这些，童话书比我小时候做得精致，价钱翻了不知多少倍，但内容还一样，其中的价值观也一模一样。我跟这小孩聊天，说幼儿园里的小男孩，她说某某很好啊，就是长得很难看，眼睛弱视，戴的眼镜好厚……某某也很好啊，带巧克力來，只给她和另一个女孩，为什么呢，我们长得漂亮啊……我说你们玩儿玩具的时候怎么分工啊？她说，哦，我当妈妈，某某当爸爸。我说为什么不让眼睛弱视的那个小男孩当爸爸呢？她说，小姨你真傻，他那么难看，生的小孩一定也难看……雷人吧？这是现实，小女孩对异性的审美就是这样建立起來的。我跟表姐说，你要小心，以后，她长大了，要尝试告诉她，看人不是这样看的，恋爱开始，很重要的一点是看对方身上更实质性的内容，这些内容应该和日后两个人的生活质量相关联，外表的东西很容易磨损，也不是过好日子的充分必要条件。

　　 很遗憾我27岁之前不懂这些，也沒有一个31岁的剩女小姨能在我4岁的时候提前给打一支预防针。我们这个年龄，如果妈妈不是特别有文化特别有见识，不会跟女儿有像样的交流，所以，我属于独自成长，摸着石头过河沒淹死，侥幸长大到今天。

　　 如果喜欢好看的男人是女人的本能，那我27岁之前的两次恋爱失败都和这个本能有关。

　　 第一次恋爱是在高中，高二，我和班里几个女同学一起参加学校的足球啦啦队，在校队踢联赛时一起去喊加油。那个男生不是我们学校的，我们是市重点，他那个学校只是普通高中，每年有二三十人考上大学要敲锣打鼓庆祝。他一米八，肩膀很宽，头发总是很干净，跑起來，长腿一撩，头发被风吹着往后飞，很矫健。他皮肤白，晒出健康的棕色，和天生皮肤脏黑的人不一样。我第一次看他踢球就喜欢上他了。我们俩好起來后他说，他也是第一眼看见我就有感觉。那天我们两个学校比赛，休息场地离得不远，他扛着一条白色的浴巾擦汗，我从他眼前过，他“嘿”了一声，我停下來，他说，有水吗？我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他，其实他们的休息区放着好多矿泉水，他把我的半瓶水拧开就喝，喝剩下倒在头顶上，水流在脸上、脖子上，他撩起浴巾擦……我站着看，那种感觉太奇特了，很多年以后还能想起当时的阳光多灿烂。

　　 认识后开始來往，來往方式是我跟他到处踢球。他不爱学习，全部乐趣和兴趣是踢球，有时为参加一场球赛会翘课，他翘课我也想办法翘课，装病、说谎话假装家里有事，都有过，走成了很开心，走不成坐在教室里什么也听不进去、学不下去，满脑子是这个人。那一年多我的所有周末都陪他转战北京的体育场和大学，不知他怎么认识那么多人，有球赛的地方有他，有他的周末永远有我。他有种天生的能力，不管是不是第一次参加的团队，他很快能成为小中心，几次之后，成为团队的灵魂，这算魅力吧。现在我问自己为什么喜欢他，很大程度上或许是因为这种特别的吸引力。

　　 那段时间我的成绩每况愈下，从班里的前十名跌到后十名还险些垫底。老师和家长都很着急，但沒人知道我的秘密，他是我的秘密，想起他我很陶醉。跟他在一起，我享受他带给我的关爱和他逼人的帅气，不在一起时我回味这些。好像经常想到的是两个人一起过马路，车很多开得很快，他一边背着大运动包，另一边是我，他伸出胳膊搂我的肩膀，也有时候搂我的腰，他永远站在我左前方半步，等能过马路时搂着我迅速穿过……想到这个我全身发热心脏狂跳，死在马路上也认了，只要他这样搂着我！你看看，帅哥的魔力有多大。作为一个完全沒有才华也谈不上有多少姿色的平常女孩，被这样的帅哥呵护，不晕不正常！我彻底晕了。

　　 我至今保留着一张我们俩的照片，在香山公园，他坐在台阶上，身边是运动包，我坐在他前面下一层台阶上，斜靠着他的腿，好似在他怀里。有一次我把照片拿出來给表姐看，表姐说，哎呀，你们俩，简直是列侬和洋子，那时我是中分长发。表姐使劲问这个人是谁，是不是我的初恋，我只说是中学同学，毕业时的纪念，一般关系。我不想说，这是我的初恋，这段恋爱决定了后來的一次长达三年的感情，让我很受伤。

　　 高考让我们必须拉开距离，不然前程尽毁。我们学校年年的升学率都是百分之百，就算我不想考好，老师都不允许，要拉我一把。我父母是普通机关干部，高考对我來说，是唯一走上好的职业道路的起点。不能放松，这一点我知道。也许我本质上还是理智多于感情，我开始想，该怎么告诉他，以后要少一些陪他的时间。我很纠结不知道怎么说，怎么设计都觉得说不出口，但我不知道其实对他來说我并不像他对于我那样重要，我的好处在于能舍得大把时间陪他，有个女孩那么痴迷地翘课看他踢球，结束前三分钟已经站在场边等着给他送水送毛巾，他上场前这个女孩能当众蹲在他脚下帮他检查鞋带……被人如此崇拜，谁的虚荣心都会满足。当我失去了陪伴这个好处，就沒剩下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了。这是我后來明白的，当时晕得感觉不到。

　　 我选了写信这种方式，那是我一辈子第一次对人说“我爱你”，那封信他后來还给我，被我烧掉了，写的什么也想不起來了，我能记得的就是那种味道，悲怆的味道弥漫在字里行间。大意是说，我很爱你，很舍不得你，无奈要准备高考，请你等我半年，只是短短的半年，高考完了我就会继续陪伴你，再也不离开你……我早知道他不准备参加高考，他有可能被保送到体育师范学校，他家人帮他运作。

　　 他沒回信，最后一次看他踢球在先农坛体育场，踢得特别猛，中场休息他过來找我，当着好多人，一把抱住我说，这是最后一次看我踢球，你要记住我的样子啊……那天我一直哭，后來下雨了，他的队友看着他哄我，他对他们说，我媳妇要高考，这半年不來了，你们跟她告个别。

　　 后面的事很文艺，呵呵，不过谁的初恋不文艺呢？我像拿住了一把承诺一样拼命念书，觉得这样时间过得快，会减少对他的惦记，我盼着高考快点儿结束。我学文科，努力背书，背得昏天黑地忘记了时间，以为这样可以暂时忘记他。他很守信用，再沒來找过我，好像也在耐心等待。其实我不知道，他跟我不一样，在我们分开不到两周，他有了新女朋友，比他大两岁，在健身中心当健美操教练。

　　 高考后我打电话说要见他，特别兴奋，他说正好第二天在先农坛比赛，让我去看。我忐忑了一整夜激动了一整夜，第二天把有限的几件裙子來回试了好几遍，才决定穿白色连衣裙。我到的时候，比赛已经开始，我站在场边，他看见我，伸开胳膊跑过來，抱住我又放开，继续跑去比赛……一切和过去一样，我以为。

　　 比赛结束，我们终于有时间面对彼此，这时我感觉到了变化，我发现他跟我说话时不是看着我而是不时地溜一眼我身后的出入口。爱一个人会特别敏感，特别是这种分别很久后的重逢，所有变化都不会放过。我说你在等人吗？他说是啊，一会儿有个人來找我，介绍你们认识。我说是什么人啊，他说见到就知道了。他的眼神告诉我，这人來了，因为他那么热烈的眼光把我穿过去，明显是落在别人身上，我转身看见了那个人，美女，身材好得不得了，乌黑的长头发随着走动甩起來，皮肤也是健康的棕色……不用别人说，我知道，站在这样的女孩身边，我瞬间被比沒了。那女孩特别大方，说我知道你，你考得好不好？他老提起你，说你是对他最好的女孩，让我跟你学……说完朝他靠过去，头发蹭在他肩膀上。这一切我看在眼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我说我走了，他马上说我送你，那个女孩说是啊，去送一下，我在这儿等你。他跟着我往外走，我忍不住哭，他不说话，默默地走。终于还是我先说，我说，才半年……他说是，半年很长，你半年之后上大学，我呢，已经配不上你了。我说，她配得上你吗？他说，她沒追求，跟我在一起就满足。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问了一句，你们上床了吗？他说上了，她比我大，有经验。我说你把我写的信还给我吧，他说带來了，知道我会要回去。

　　 就这样，我的初恋结束了。夜里我睡不着，一下想起上一次也就是半年前告别的情景，那时候他应该已经知道我们沒有以后了。我这些年再沒和这个人联系过，有人说他出国了，也有人说他去外地当运动学校的老师了，具体的我不知道。

　　 美好的爱情却不堪一击

　　 初恋后我上了大学，大学期间所有人都恋爱，很多女生就在这几年里奉献了第一次，然后是一个又一个每次她们都觉得值得以身相许的男生，我沒有，我有点儿缓不过來。学校里有男生追求，但我沒感觉，那时有个影子在心里，像榜样一样比着，也像斗气，过去的朋友都知道有过一个运动场上的帅哥，我不想接下來找个不如他的人，让人觉得掉价。是幼稚，很多女孩，在还不是剩女的时候，可能或多或少有过这种心态，找个男人给别人看，而不是完全从个人感情和现实出发。当然，如果一开始很现实，那恋爱也沒意思。

　　 大四第一学期，开始实习，我是学设计的，老师介绍我到一家珠宝公司的宣传公关部，做些广告招贴什么的，给设计师打下手。我的第二个男朋友，是在这里认识。他不是这个公司的人，是外聘的短工。他在荷兰留学五年回來，比我大六岁。认识他时我真的相信了生活中有奇迹。我实习的那个部门有个很大的圆形会客厅，有时有媒体记者、小明星來，在这儿看产品。我伺候的设计总监给我一沓专卖店的设计草图，说你去给某先生送去，在会客厅喝咖啡的那位。我先看见他的背影，被雷到了，怎么会是当年那个人？一模一样的背影，我目测他们的身高都一致，发型一样。我很紧张，走过去，沒开口打招呼，他坐着转椅转身，笑了，牙齿干净整齐。天啊，太像了，简直是同一个人，细微的区别在于这位更儒雅，而以前的小男生狂野不羁。

　　 谈恋爱要对眼光，第一眼很重要，是决定性的。第一眼看不上的人，接下來即使成了也属于培养感情的，第一眼互相觉得好，后面的路好走很多。这又是一场一见钟情。第二天开始，我被总监“发”给他当助手，后來他说因为我才接了这个单，本來他不喜欢做专卖店设计。

　　 这个设计做了不到两个月，他挣到钱，我们开始恋爱，收工后我回学校，他暂时赋闲。他一年只工作几个月，主要做各种卖场、店铺设计，缺钱时，小活儿也做，图书封面、电影海报、广告宣传散页，都做。他说这是他的理想，一年中最多只有一半时间用于工作、挣钱，剩下时间花钱、享受生活，他沒有积蓄，挣了钱就花，希望我也这样。大学毕业前我要找工作，他说无所谓，拿到文凭就好，想先带我去大理住一个月，回來再说。

　　 我是小门小户家的闺女，心里有自由职业的梦，但不敢真尝试，概括起來他的理念是有钱就花，花完再挣，不受制于任何单位，只做短工。我则总是埋伏着一个老实孩子的念头，好好找份工作，好好干，升职、加薪、买房子、结婚、生孩子，过稳定生活。其实从一开始我看到了我们不同，但忽略了，也可能是故意忽略，舍不得这个人，如果沒有现实生活的压力，和他在一起生活最快乐。

　　 因为他，我毕业选了留校，本科生不能教课，只能当辅导员做行政，我留在系办公室。上学时我一直认真学习，沒谈恋爱，老师很喜欢我，觉得我本分，毕业后她鼓励我，让我一边在学校工作一边考研。她不知道我的私心是觉得学校工作时间宽裕，能多些时间和男朋友腻在一起。

　　 毕业后我带他认识父母，我爸妈很喜欢他，他也有那种特殊的魅力，一下给人留下好印象，再加上家境不错，又是海归，我爸妈觉得好。唯一不满意是他沒有固定工作。我妈说过好几次，你们觉得能一起生活，要走正常的路，让他找个稳定工作，有稳定收入，就算你们不需要，以后有孩子也需要……我妈不知道这正是我们俩相处中不能触碰的话題。

　　 我认识他时，他在父母家住，我家在西边有套一居室，是我妈当年怕手里的钱贬值买下的，离我们学校不远。我说想搬过去住，爸妈明白是怎么回事，反正管不了，帮我简单装修了。我妈千叮咛万嘱咐，说要想好了，如果觉得这个人能结婚，住在一起我不管，如果觉得沒到火候，一定要把握好分寸。我那时听不进去这些，我想我肯定要和他结婚的。这样我们搬到了一起。

　　 我支持试婚。现在贞操问題已不再是道德问題，至少在城市是这样，不是只有处女才能嫁出去。很多问題，单纯的恋爱过程中发现不了，只有共同生活能检验一个人的真实质量。下班见面、吃饭逛街然后各回各家最多周末一起玩儿一天的恋爱方式很容易隐蔽问題，同居不然，除了上班时间不在一起，其他时间两个人一起度过，生活习惯、脾气秉性、个人修养等等在未來的婚姻里可以说是决定性的因素，都让彼此一览无余，装，可以啊，装一天两天可以，每天24小时持之以恒装下去，相信谁也做不到，包括我自己。而且，同居能检验两个人的感情有多深，感情的深度和理性程度决定了彼此的包容度。

　　 住在一起之前，这个人在我心里、眼里都完美，住在一起后，慢慢的，激情渐渐被平静代替，毛病出來了。我现在觉得，你要是喜欢一个人，最好不要和他恋爱，更不要和他一起生活，保持距离，这种喜欢会长久，一旦在一起，很可能把最初建立的好印象好感觉一举毁掉。比如说你本來觉得这个人很讲卫生，结果发现他很脏，只是出门时把自己打扮光鲜，比如你本來觉得这么有浪漫情调的人应该在生活中是优雅的，结果你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他私下里比谁都粗俗。这些感觉我都经历了，比如前一天晚上还在烛光晚餐，第二天早晨一睁开眼睛，天哪，身边一个张着嘴流着哈喇子的人正呼呼大睡还光着瘪屁股……老实说，经历了这次和后面的恋爱，我觉得结婚不结婚都无所谓，我以为我看到了婚姻的真相，并不都是美好。而且，你知道吗，对一个人的接纳能到什么程度，第二天早晨睡醒这个时刻非常能检验，想到这个时刻，觉得婚姻真沒意思，真是一种疲惫破败的东西，不如不要。所以我特别理解那些夜里在一起不管到多晚，最终都分开各回各家睡觉的人，他们一定是为了躲避天亮以后那份丑陋的尴尬。

　　 但我们最主要的问題不是这个，这个容易面对，毕竟两人相爱。我们的问題出在生活方式，说白了还是日复一日有关稳定和动荡的争论。他是很会享受的人，大概也沒太缺过钱，所以很敢花钱。因为贪图享受，我们在一起消磨了很多时光，挺美好的，如果不想到具体的、折磨人的钱这个字。我跟他学会了小资调调，比如喝啤酒，买黑啤酒和白啤酒五五勾兑，比如每天睡到自然醒爬起來先开音响放音乐再煮咖啡，早饭时间是下午一点以后号称早午餐，晚上坐在床上看影碟喝红酒就奶酪，周末去郊区，隔两三个月到外地走一趟……这样的生活从容无忧，但是，钱呢？我很庸俗，经常会想起这个字，钱呢？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我们去超市买红酒、买奶酪，他拿进口的，我心里会想，一个晚上喝完了，真不值。但是你知道，人也会随时被自己的错觉麻痹，我贪恋那些享乐的时光。我们一年当中出去好几次，大理和三亚是我们最喜欢的。他是随性的人，高兴了，给我点一支歌，唱完，给酒吧乐队和酒保上啤酒，走在路上高兴了，马上把我抱起來扛在肩膀上，不管街上有多少人看。我有时候想，有多少钱才能养活他这种人啊？像我这样注定要靠自己双手挣饭吃的女人，真消受不了这样的败家日子。

　　 我们在一起三年，最后一年开始打架。前面两年他的收入还不错，每年几单设计，最少能挣十万，我在学校距离老师的工作室近，能接到些小活儿。因为沒有经济压力，俩人专注于情调，一度难舍难分，散漫地活着。到第三年不一样了，我决定考研，那时帮我老师打理工作室的日常事务，做些室内设计，我的收入开始高起來，自己的时间越來越少。相反，他突然沒市场了，从开年到立夏，一单设计都沒有。他不存钱，这时成了沒有收入的人。拍拍良心，我真沒因为他暂时沒有收入而嫌弃他责怪他，但我利用这个机会开始教育他，总跟他说这样随遇而安地生活不行，吃了上顿不知道下顿在哪里，太不稳定……我估计老这样说他也很烦。那段时间基本上靠我养他，他很不舒服。我们去买东西，他只管推车，我说你倒是拿啊，他说不行，举不起手來，花别人的钱给自己买东西，不习惯啊，你看着赏点儿什么就行，我饭量不大……他就这样，不好好说话。这样我们就吵架，我说我沒嫌弃你，他说你要沒嫌弃我就不会逼着我找工作。我说我可以养活你，之前花你那么多钱……他说你打住，那不是给你花的，那是我给自己花的，我喜欢一个女人给她花钱，不是为她是为自己……他极有个性，我相信这是他的真实想法。我知道我骨子里喜欢这样的人，喜欢花花公子胜过老实男人，他这么一说，我又重新爱上他。

　　 我以为一切照旧，但实际上变化悄悄地來了，只是我感觉不到。表面看來我们分开是因为他有了别人，实际还是因为我对他的要求让他觉得受不了。我老师的工作室有做不完的项目，很多项目有大投入，老师喜欢我，舍得给我设计费，老师知道他的状况后让我邀请他一起工作，有钱大家赚。他同意，毕竟总闲着不是路数。小人得志是什么意思？呵呵，差不多是我当时的状态。我把他领进來，主任又是我老师，这样我老指挥他，让他别太随意，尊重老师，别在开会时煮咖啡，别穿人字拖鞋來办公室，按时起床准点报到……我老叨唠，他有一次气得问我，你是不是特别怕我吊儿郎当给你丢人？我就是这么一个败家子烂泥扶不上墙，你炒我鱿鱼算了，我饿不死……最后，他终于忍无可忍，不來了。有一天我回家，他不在，到晚上沒回來。我很生气，不找，结果连着几天沒回來。我打电话，他说他去大理了，住些日子再回來。

　　 他是一个多月之后回來的，搬家，说以后要在大理长住。我说你明知道我要在老师工作室工作还要考研，这是什么意思？他说就是这个意思啊，你忙你的，我走我的，散了吧。那天打了一场大架，家里东西被我砸了，我说我辛苦忙到现在，想挣笔钱暑假出去玩儿，你來这一套……他笑了，说你看你这样，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是个小丫头，小鸟一样的，多可人疼啊，瞧现在，你要挣钱带我出去玩儿，省省吧，瞧见你们这种让钱拿着成天奔命不知什么叫生活的人我就厌恶。你最好找个铁饭碗的，我这种人不适合你。我说你肯定外面有人才这样，他说是，我这样的败家子找女人容易……说着他拿出钱包让我看，说你看看，就这人，明人不做暗事，别说我骗你，不骗，是有人，她！我一看，是他和一个秃顶女孩，秃头的，穿朱砂色棉布口袋似的裙子，人字拖鞋，手上有烟，表情淡漠。我当时忽然放松了，我说，对啊，这样人最适合你，活得成恣意活着，活不成苟延残喘，死了臭一块土地，今朝有酒今朝醉。他说还是你最了解我……

　　 打架归打架，我很舍不得。那天我让他留下，喝一杯，以后不联系了。结果那天喝多了，又哭又闹大半夜。第二天早晨醒过來，他在床头地下坐着，他说你醒了，我放心了，咱俩不一样，互相记着点儿过去的好，散了吧。我抱着被子坐着，觉得他说得对，早就不一样，只是假装看不见。那天我说了很扫兴的话，我说我知道咱俩怎么样能不散，他说愿闻其详。我说假如我们有花不完的钱，就行。他笑了，哈哈大笑，说，就冲你这种认识，早晚要散。

　　 “四有新人”却有心理问題

　　 我大概算善于在失败中总结教训的人，慢慢的我觉得想明白了，漂亮男人不属于我，我太平常太需要稳定，他们不适合我。说穿了这个世界是有偏有向，长得好看的男人和美女永远比相貌一般的人机会多、诱惑多，丑男丑女则必须靠勤奋努力，一点儿侥幸心理不能有。而且，所有长得好看的男女，心眼儿都活泛，我们说有一技傍身，他们除了一技之外还多了另一样东西，容貌，在职场在婚姻市场，他们要优越些。明白了这一点，我摆正了自己的位置，还是老老实实找个老老实实能过日子的人一起生活比较稳妥，再也不想做帅哥身边的向阳花。

　　 那人离开后我把我们住过的房子重新收拾了，扔掉一些眼不见心不烦的东西。我老师特别好，她说你可不能有害怕寂寞的心态，过去一直有男人喜欢你跟你在一起，现在变成你一个人，必须告诉自己，和寂寞孤单作斗争，绝不能因为适应不了一个人的生活和着急嫁人凑合找人先过着，那样做只会让选择异性的标准一次比一次低，必须耐住寂寞，相信时间和耐心能带來最好的运气。老师说，你要觉得一个人呆不住了，來我家，随时，就是不要跟看不准的男人胡乱交往。

　　 老师是对的，她是真心爱惜我的长辈。我变成一个人，我妈说了好几次让搬回家住，我沒同意，理由是在这边上下班方便，不用把时间耽误在路上。我和他分手这件事让我妈很紧张，她说你看看，以为你们要结婚，结果这样，你是女孩子，不能再荒唐，以后看人不能只看外表，长得好看的男人花心，你守不住他。

　　 我28岁考上研究生，一边读书一边给老师做助手。这期间有人介绍男朋友，基本是条件相当的人，但每次看照片都觉得这人怎么这么丑。我老师说，不是人家丑，是你心里有个标准拿來比较，你要清除这个标准，才能开始新生活。

　　 爱美的心每个人都有，但经历告诉我，在容貌问題上，男人对女人的要求比较高，只要有条件，男人一定找漂亮女人，而女人对男人相貌的容忍度要宽泛的多，比如男人长得很一般，但有才华性格好，满足了女人对婚姻生活中所有物质性的要求，女人一般也能接受，能产生爱情。

　　 29岁生日后一个月，我遇见半月哥，这是私下里给他起的外号，只有我和老师知道，他额头很大，发际高，就像过去太平天国梳大辫子的那些人，前面半个脑袋上沒有头发，像半个月亮。他搞环境艺术，在日本留学工作多年，他的老师和我老师是朋友，他陪着老师來叙旧，正好我在，这样认识了。

　　 我不会第一眼看上他，只是很尊重他，老师说他是业界出名的年轻专家，有才华，人品好，他老师又补充说，他是王老五，钻石的。我老师马上说，这孩子也是待字闺中……所以，接下來的事情是两位老师撮合。

　　 半月哥很实在。我们交往不久，吃了几次饭、逛了几次街，他开始求婚。他说年纪不小了，不用把恋爱过程拖得很长，结婚了照样可以继续恋爱，恋爱一辈子，而且他想在回去日本之前把婚姻问題解决，正好带我一起走。最戏剧性的是，他为了表达诚意，把学位证书、房产证、获奖证书之类能证明能力和经济条件的东西都拿來给我看，其中包括他之前有个谈得比较久、同居过一段时间的女孩写的分手信。我觉得很尴尬，说不用看这些不用看的，他一点不觉得别扭，像劝我似的，说要看要看，结婚是大事，这些都要看清楚，你们女孩结婚，安全很重要……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以认真的态度对待世界上的任何人任何事，他说如果我觉得可以嫁给他，他会邀请我去日本看看他眼下的工作和生活环境，看看我能不能适应和他一起留在那边，如果不行，他愿意回北京安家。总之，这是个诚实的人，我奇怪他这么古板较真怎么会从事一个需要情调和情怀的职业，也许他内心浪漫吧，我沒有体会。

　　 我讲这些，我爸妈都觉得这人好，老实、忠厚，难得这样好人品还不是窝囊废，有学历、有经济基础、事业有成、有前途的四有新人，他们觉得我被帅哥忽悠这么多年后，终于苦尽甘來回头是岸。

　　 和他在一起，缺少情趣，虽然他留过洋，见过世面，也留下不少讲究生活细节的习惯，而且尽力迎合我的生活方式，但他的每一天基本是乏味的。我老师问过几次，我如实说了，老师说，也许他在日本时间长了，专业压力很大，不过这人整体条件不错，让我继续努力，老师说，男人是会被女人改变的，好男人更是这样……我说我还说不准半月哥是不是好男人。老师说，直觉，他是。

　　 也许他真是好男人吧，也许他暴露出來的所有缺陷都是好男人才会有的，但我实在受不了。我们分开的主要原因，不是乏味，而是他小心眼，或者可以说是他骨子里自己不能超越的自卑感造成的狭隘和多疑。他不是拿出來以前女朋友的分手信给我看吗？我沒看，我说都过去了，不要看，日后的生活和以前的人沒关系，我们都有前史，这个年纪沒结婚的人，沒谈过恋爱除非是傻子或者有毛病。他的信收起來，下面需要老实交代的人变成我。他很会选择时机，有一次说要登门拜访，我说随便你來，我做东西给你吃。这样，他在周末带着玫瑰花來了。我说你家在黑龙江，生活在日本，平时沒人给你做饺子，咱们包饺子。他挺高兴。我们坐在客厅里一边包饺子一边聊天，考察悄悄地开始了。他问我在哪儿学会做饭。我说跟我妈学的，后來自己住，不能老吃外面的饭，也学着做。别看他丑、貌似古板，实际他很懂谈话的心理和技巧，循循善诱引导着我把和男朋友同居的事说出來。为了诱敌深入，他还拿出自己的经历做交换。他说，是啊，如果不允许同居，要住在一起必须结婚，那咱们都算离过婚的人……我说可不是，不过这样很好，至少我们知道对方不适合我们，他们走了，我们留下，碰上了新的人，合适了，这最重要。他说是啊，所以要珍惜，不能让过去的经历成为阴影……

　　 那天我们的关系有了实质性的变化，他到深夜才离开我家，如果不是第二天一早有活动，恐怕就留下。在我觉得这很自然，但在我们的交往中这绝对是飞跃，我想他把这个看得很重，他认为从此对我有了一种权力，我是属于他的女人了。也正是从这时开始，他不断要求我回忆过去，把他和过去的人比较。说真的我从沒想过要去比较我交往过的男人，而且和他在一起以结婚为目的交往后，我根本想不起來以前的人。他逼着我想，不仅要想起來，还要分析他们的优点和不足，重新鉴定他们的品质，看清他们的真面目并决心永不回头。一个人的容貌到底对心态有多大影响，从他，我有了深刻的认识。因为面貌不够好，他的内心很受伤。那时他经常问我，你真觉得我比你以前的男朋友更适合你吗？以前你好像很喜欢长得帅的男人哦……他侦查我过去生活的细节，比如怎么喝咖啡、看什么流行杂志，偶尔他说，你看你真有很多习惯是过去留下的，留学荷兰的人和我们到底不一样，你受的影响还是很深的。这些话说起來平常，听起來很刺激，尤其是他当成真诚的风凉话说出來，我每次都压抑着要跟他打架的冲动。

　　 有一个周末，醋沒了，我下楼去买，他在家等，我回來他沒听见，他正在翻抽屉。我说你找什么，他吓一跳转过身，手里是一袋子照片，是我那个男朋友走后我从墙上取下來的，那时我们每次出门旅行回來，把好看的照片贴在墙上。他愣在那，我觉得生气又尴尬。我说那是以前的照片，上面那个男的，就是留学荷兰那个人。他说沒想到你还留着，留着也好，想起來看一看……我不知道现在还有沒有那种人，恋人分手、朋友绝交时一定要烧毁信件和照片，我挺轻蔑这种人的，这么做多肤浅啊，撕了烧了这个人还是存在，过去的一切还是抹不掉，何必呢，留着，那是自己的记忆，永远不属于别人。这并不意味着舍不得、放不下、忘不了，这个口袋搁在抽屉里，我一次沒去翻看过，但我要保留它，多少年后那是我的人生故事，别人都是这个故事里的过客，说白了连父母子女都一样，别说丈夫、恋人，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才是那个营盘。正因为这种观念，一看他站在那儿酸溜溜的样子，我的气不打一处來，我说是啊，经常看看省的忘了。他不说话，把塑料袋摆在桌子上，说，你以后要把这个带到你和我的家吗？怎么描述我的感觉？真是很厌恶，我最恨人家管理我、干预我的生活，现在好了，他要我选择什么东西能进他家门什么东西要提前扔掉，好吧，我选择我自己不进那个门！我说还沒想好我自己要不要进你家门呢。他显然很生气，但又不能发作，憋了半天才说，你要是想好了跟我结婚，我不希望你还带着这些。我说好吧，等我想好再说，不过我的习惯是我的东西放在自己家里，除非我进的那个门不是我的家……

　　 那天很不愉快，他沒吃饭走了，沒有任何解释，我在厨房，他拿起自己的包，说“我走了”，就走了。饭做了一半，我把火关了，坐在沙发上，心想这个人真是有毛病，以后要是结婚了经常这样无理取闹，日子沒法过。我随手拿过來那个袋子，把照片倒出來，一张张看着看着我哭了，过去的很多美好都回到眼前，我第一次感觉到一个男人心理的健康是多么重要，我以前那个男朋友最大的好处不是他有多好看，而是他有多么健康和阳光的内心。

　　 谈恋爱的人都经历过打架和好这些过程，如果彼此有诚意好下去。第二天，他给我打电话，说对不起，我太激动，因为不想别人分享你的感情，我很担心你更喜欢以前那个人，从相貌上讲很多男人在他面前会有自卑感，如果你总是想他，以后我们的生活会被打扰……最后他说，请你原谅我的担心，因为我想跟你做一辈子夫妻。谁会不感动呢？这样，隔了一天，他带着玫瑰花來接我下班，我们一起回我家。他很小心地赔不是，半月的额头上都是细细的汗，我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个老实人、好人，他因为爱你才嫉妒，他在意你是否全身心进入未來的家庭，这样的人很难找，这样的人容易长情……我挽着他的胳膊，算是达成谅解。

　　 回家路上一切美好，我们在外面找了家日本料理吃饭，还要了清酒，喝到微醺才回家。这本应是个浪漫夜晚，但我们沒过完，后半夜，他被我赶出去，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有点不知道怎么说，这样讲吧，他在我的床上，在我们好过之后，问我，你说，你以前的男朋友和我，谁给你的感觉更好？我傻了，我说你怎么想起來问这个？他说，我很想知道，沒别的意思，我想证明，你离开一个很帅的男人选择我，不是因为年纪大沒办法不得已求其次，而是因为你真觉得我好……我当时的状态是，如果不顾及他老师和我老师的善意撮合而强压怒火，一定给他一个大嘴巴。我只有一个念头，滚蛋，你赶紧给我滚蛋。我说你能问出这种问題，真服了你，谢谢你现在问，要等结婚之后问，沒准我会疯了，你还想知道什么？我有我们俩上床的视频，不然给你放一段看看，你自己感觉一下谁棒？他有点不知所措，我爬起來把衣服扔给他，我说你赶紧穿上衣服走吧，不穿衣服的你实在太难看，你心里有一个化粪池，让你臭不可闻……

　　 我们从此再沒联系，我想不好怎么跟老师说，结果沒过几天，老师把我叫到她家吃饭，只有我们两个人，老师问我，你好好告诉我，你是不是一直念念不忘以前那个人？我说沒有啊，我当年的确很喜欢他，但现在都过去了。老师说，半月哥的老师前天打电话來，说你们吹了，原因是你一直保留着你和以前男朋友的照片舍不得放下，还有，你有你们以前在一起的视频，经常拿出來看……我不知道这个故事发生在别人身上，当事人会如何反应，反正我是笑了，我说老师，你相信吗？老师说，我觉得你应该不至于如此……我说，哪天请您來看那些视频吧，都是我们以前出去旅游时拍的民俗和风光……那天在老师家，我们聊了很长时间，半月哥其实是个例子，生活中这样的人一定不少，人有时候会被一样自己从小渴望拥有却沒有的东西折磨一辈子，拥有任何其他的东西，都不能弥补这个缺憾带來的自卑感，这其实是一种心理疾病。

　　 说归说，在不了解真实情况的人看來，我失去了一个极好的、可嫁的人，慢慢给我介绍男朋友的人也少了，人家说，哼哼，不知道想挑一个什么样的人，让她慢慢挑吧！我也真是越來越无所谓，如果把恋爱结婚的起始年龄定为17岁，那么接下來的几十年都可以做这件事，剩下不剩下是人家说的，合适不合适、幸福不幸福是自己感觉的，我才31岁，我觉得按70岁的寿命來计算，我还有大把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