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总裁豪门 乱世华衣

素手锦裳染天阙(六)

乱世华衣 华楹 4621 2023-04-24 04:59
0:00
0:00

  “将军是股肱重臣,妾身只有这三言两语略表谢意了。”若梨福了一福,转身便要走。他说的没错,她都知道,知道他错种的情思,知道他内心的煎熬。但这一人,是她今生注定要辜负的人。与其等到缠杂不清时徒增烦扰,倒不如早早断了彼此心中牵念。

   “若梨,你如果从今往后都要这样跟我说话,那的确还是再也不要相见的好。”他的声音里起了一层薄霜,在午后听来竟然令人遍体生寒,“我当日之所以肯来,便是因为一句话。送信的人说,你曾告诉定熙,我是个重情的人,所以一定会来。”

   “将军手足情深,我从未看错。”明知他说的此情非彼情,若梨却不肯点破,只当他全然是为了护佑手足兄弟。

   “罢了,”元胜赢长叹一口气,饶是雄兵在握、睥睨天下,仍旧有他得不到的缺憾,“收到信的当日,我还收到另外一封没有署名的秘函,讲的也是汴京中事。如果我猜的不错,耶律光忽然带使臣来朝贺,也是因为有人向他暗中传递消息。汴京中有内奸,但是此人心机深沉,手段圆滑老辣,我多方探访仍旧没有发现蛛丝马迹。你自己小心些,虽然不知他目的何在,我料想他不会就此罢手。”他手指在若梨发梢处轻轻划过,指尖从她乌黑发丝里穿过,像要抓住什么,终究将手空空抽出。

   ……

   元定熙几次三番召从珂入京述职,却总被他以各种理由推脱,有时说防务正紧,有时说督收粮草。几次下来,惹得元定熙暴怒,却也无可奈何。

   转至新年,按规矩各地官员将领要轮番进京,从珂却依旧不肯进京,上了一封奏章,说凤翔三面环敌,不可擅离。明知又是借口,元定熙却出人意料地没有发怒,似笑非笑地把奏章拿给若梨看,说道:“这可怨不得朕了。”

   若梨一头雾水,不知道他意欲何为。刚出正月,便听说皇帝下了旨意,潞王元从珂多年为国征战,膝下犹空,要将惠明公主过继给他。旨意一到,锦月就哭哭啼啼地哀求,说皇帝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怎么可以送给别人。

   元定熙一向待锦月颇为宽和,这一次却一反常态,呵斥她不知体统。见她依旧哭个不休,便命人将她赶出寝宫。锦月没有办法,只能到若梨面前哭求。毕竟是她亲生的孩子,锦月哭得肝肠寸断,连话都说不全。若梨被她哭得心烦不已,大冬天里拿着帕子当扇子一样扇来扇去。等到锦月终于哭得累了,软倒在一边,若梨才对她说:“惠明到了那边,也会被当成心尖儿一样宠爱的,陛下想要做的事,你何时见他轻易放弃过?”

   天气暖和一些,潞王便派人来汴京迎接惠明公主,来的正是潞王妃慕迎棠。她一身红色狐裘披风,在大殿上笑吟吟地向元定熙和若梨叩首行礼。若梨俯看向她,只觉得这个多年未见的妹妹变得更加陌生,眼中似有凛冽的杀意,面上的笑怎么都透不到眼睛里去。

   惠明已经能步履蹒跚地走路,小小的人儿裹在艳色宫装里,像年画上的娃娃一样讨喜。迎棠把她抱在怀里,她也不哭不闹,只是瞪着眼睛看她,不时伸手去摸她领边的毛。小小的孩子,这份冷静淡定,真不知道像谁。

   按理接到惠明,迎棠就该返回凤翔,元定熙却迟迟不放行,迎棠也绝口不提。元定熙每日总有各式各样的事情要跟迎棠一起做,一会是给惠明选侍女,一会是新贡锦缎挑选几匹给惠明。迎棠从不拒绝,每请必到。

   若梨知道元定熙的一番心思,只装作看不见。在寝殿闲坐半日,忽然有宫婢来传话,说陛下与潞王妃在偏殿饮酒,请若梨同去。若梨心中奇怪,元定熙此时一定不希望有第三人在场,心思一转,已经明白过来这是迎棠的意思。她粗粗换了衣衫,便往偏殿去。

   还未进殿,就听到元定熙朗朗的笑声,接着是迎棠叽叽咕咕的说话声。少年帝王其实也不过年及弱冠而已,可望而不可即的心上人在眼前,终于袒露了难得的笑。

   正要举步进入,殿中传来迎棠娇俏的语声:“陛下总说心里想着迎棠,却从来不见真正心疼迎棠。”

   “我还不心疼你,你说膝下无子无女,我连惠明都给了你,你要天上的月亮,我也叫人摘给你。”在心上人面前,连“朕”这称呼都说不出口,只顾急急忙忙地剖白自己的心迹。

   “我可不要别人摘给我的,我只要陛下的心意。”迎棠声调婉转,连若梨在门外听了,都不觉心头一震,元定熙听了这话,更是如百爪挠心一般。

   “你要怎样,只管说来,只要做得到的,我都为你做。”少年帝王已经彻底被情欲迷了眼,急切地问着。

   “陛下难道没有半分想要长长久久地和迎棠在一处么?”迎棠软语呢喃,元定熙早已被勾去了三魂七魄:“怎会不想?若不是从珂他行事卑劣,待我去向母后求亲,你本来就该是我的妻子。”

   “现如今再说这话,已经迟了,”迎棠幽幽地叹了口气,“要做夫妻,今生是绝无可能了。不过,如果要日日相见,总还有个办法,就怕陛下不肯。”

   “你且说来,怎知我就一定不肯。”元定熙已被迎棠一步步诱入瓮中而不自知。

   “从珂自到了凤翔,只派一半军士守城,另一半却被他派去垦荒种田。他又在凤翔城内允许商户往来经营,分明是要在凤翔作个天长日久的王侯。时间长了,只怕凤翔百姓只知有潞王,不知有陛下。陛下不如下旨,将凤翔驻军调往别处,只命从珂做一个地方官吏。等时日一长,再设法将他召入汴京软禁起来,既可以解了陛下的心头大患,我也可以常在汴京,与你相见。”迎棠半靠在元定熙身侧,手指逗弄着惠明的小手。

   若梨在屋外,听得阵阵寒意上涌。迎棠虽倔强好胜,却绝对不是水性杨花的人,她既认定了从珂,绝对不会再肯与元定熙有私。她故意说出这番话来诱导元定熙,只可能是从珂已有反意,唯独缺一个借口。或者从珂反意尚不坚决,而迎棠要借元定熙之手,推他一把。

   不惜违背永兴帝的意愿,将元定熙推上帝位,为的就是避免兄弟之间刀兵相向。若梨打起珠帘,脚步虚浮地迈入殿中,却看到元定熙一脸惊诧厌恶地回过头来看她。迎棠抱着惠明,拉过她的小手,向若梨无声地摇了一摇,嘴角勾起一抹笑,却更似嘲讽。

   “你来做什么?”元定熙显然对若梨突然闯入很不耐烦。

   “夜已深,来请陛下歇息。”不便挑明方才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若梨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朕还有事要做,不劳皇后费心。”元定熙抬步离开,似是一句话也不愿多说,经过若梨身边,又在喉咙里说了一句:“真是扫兴!”

   大殿里只剩迎棠笑靥如花地看着若梨:“姐姐,你真是失败呀。你爱的人现在是我丈夫,你的丈夫却只想跟我长相厮守,连你的女儿也要成为我的了。”

   “迎棠,你若恨我,只管来找我,为何要搅动这一切?”若梨望着如此陌生的迎棠,往日的慧黠言语竟都说不出口,“战端一开,又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北地契丹仍在虎视眈眈,只等中原各部自相残杀后乘虚而入。”

   “你太高看自己了,你有什么值得我恨的,”迎棠大笑数声,“我不是你,不会像你那样作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我只要我的心痛快,与其看他日日在府中对着你的画像,倒不如让一场战争叫他明白,谁才是跟他并肩作战的人。”

   若梨颓然坐倒在地上,空荡荡的大殿里已经只剩她一人。多少年了,她至亲至爱的人一个个离她远去,只留她自己在漆黑暗夜里奔跑。无论怎么跑,也躲不掉要与亲人操戈相向的命运。难道有一天,她也要与从珂、迎棠在战场上相遇么?这一天,好像已经不太远了。

   第二天一早,若梨本想请慕太后出面,阻止元定熙下旨。不料一早起来,就听说他已经颁旨罗列元从珂十条罪状,下令将天平军并入新武军,统归天子亲自调遣,并令潞王即日入京受审。若梨实在想不到,元定熙为了迎棠,竟然肯如此迅速又如此决绝,不留丝毫余地。等到慕太后听说了此事,又是一番震怒,无奈旨意已经下达且昭告天下,帝王之言,一言九鼎,绝无更改收回的道理。

   自这一日后,雪片似的奏报纷纷而来。若梨得慕太后默许,可以每日出入皇帝的书房。但她嫌书房憋闷,有时徒手拿一两本奏报,在宫中找个没人的角落,默默地看。

   “元从珂跪受旨意,面色如常,但迟延多日,拒不肯整编天平军。……每日天平诸将操练照旧,视圣旨如无物。”

<>read_di();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