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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欲静时波澜起(一)

乱世华衣 华楹 5658 2023-08-06 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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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哪里还是那个雄心勃勃、睥睨天下的契丹左贤王?不知道他在这里躲藏了几天,身上狼狈不堪,几乎跟乞丐差不多,只剩下一双眼睛依旧不屈不挠。

   “左贤王想要求什么事?”若梨也不理会他身上的血污,直截了当地发问。在男人堆里待久了,她也摸出了一条规律,最打击一个男人的事情,就是让他把失败受辱的经历,一遍又一遍地复述。眼下,她还不想惹恼耶律光。

   “大概十天前,我和一位朋友同来永州,遭了暗算,想请慕家小姐帮忙,让我绕过守卫回去。”耶律光三两句就讲完了自己的事。

   若梨靠着墙边想了又想,歪着头说:"左贤王,重要的信息,你一点都不肯说,我如何帮得上你?"

   耶律光伸出手指,轻打了一个响指:“你偶尔糊涂一下,也没什么不好。”他的神色忽然转为严肃:“跟我同来永州的人,是陆析。”

   若梨瞪着眼睛看他,耶律光却闭了嘴不再说话。若梨摇头轻笑,这次耶律光肯定是吃了个极大的闷亏,才会说得这么不情不愿。也难怪,耶律光虽然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大多数时候还是靠武力取胜,遇上陆析,他吃个亏实属正常。

   “我来问你来答就好了,”若梨贴着墙根坐在地上,“我只问我关心的部分。第一个问题,陆析现在人在哪里?”

   耶律光缓缓摇头:“我不知道,他手下的人刺伤我以后,我只顾着逃出来,没有机会打探他的去向。不过,他在太原地位显赫,只差没有登基称帝,实际权力已经跟皇帝一般无二,我想,他这趟出来主要是为了引我上钩,事成之后他应该会很快回去。”

   他一面说,一面留神打量若梨的神情,看她只是盯着地面默默地听,及时住了嘴。关于元从珂跟眼前这位慕家小姐的旧事,他多少也听过一些,如果提起眼下三方混战的局面,不知道她还肯不肯帮忙了。

   若梨没注意他这些心思,很快问出第二个问题:“那我爹爹的意思怎样,刺杀你有没有我爹爹的份?”

   耶律光大笑一声:“不是我看不起人,你那个爹爹,实在没这个胆量参与,顶多是睁一眼、闭一眼,任由着事情在自己的地盘发生而已。”

   其实耶律光并没说错,可是听见别人这样嘲笑自己的父亲,若梨心头不快,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从这两个问题,若梨已经推测出了大概的来龙去脉,想必陆析和耶律光早有勾结,此时大战在即,要多拉一个盟友进来。慕家那点兵马,实在算不上什么,但是慕家有比兵马更宝贵的东西,就是钱和粮。

   只有一个关节,她还想不通,为什么陆析会突然发难,把矛头指向耶律光呢?她抬起头问:“最后一个问题,永州城外四处盘查的契丹人,应该是在找你吧,是不是你的人?”

   耶律光脸色明显地一暗,拳头在土墙上狠狠一砸,发出一声爆响:“贱妇!我饶不了她!”平息了片刻才说:“是找我的没错,不过可不是我的人。”

   若梨心里一惊,看样子这里有某个女人的份,难道是元绪儿,她一向对陆析情有独钟,作出这样谋杀亲夫的事也不奇怪。虽然这个亲夫……想起那个闹得乌烟瘴气的洞房夜,若梨就忍不住想要掩面。

   猛一抬眼,正对上耶律光的双眼近在眼前,带着三分嘲讽、五分戏谑:“你怎么老是走神,说着话你都能想到别的事情上去。”

   “没……我,我还不是在帮你想办法?”若梨脸上泛起薄怒,用来遮掩心里的不好意思,要是让耶律光知道刚才想起了偷看他的洞房夜,还不得被嘲笑到死:“话说回来,你到底要我帮你做什么事?我可没本事把你送回去。”

   “很简单,”耶律光向她勾勾手指,让她凑过来,“慕家后院里应该有个老花匠,驼背、瞎了一只眼,但是会酿奶酒,你只要告诉他我还困在这里,他自然会找到合适的人来带我出城。”

   若梨吃惊地瞪大双眼,这个老花匠在慕家府邸里已经有好多年了,小时候还喝过他酿的奶酒。真没想到他会是契丹人,因为脸上有刀疤横划过眼,稀稀拉拉的头发也早都白了,异族的特征几乎都掩盖过去了。算起来,那人来到慕府的时候,耶律光也只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少年,怎么会有如此长远的打算。

   “你那个眼神,是崇拜吧?”耶律光促狭地笑笑,“他可不是我故意安排的,那时候我正在被人追杀,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哪有心思安排这些。他是我父王身边的老奴,当年我的部落被灭时,他凑巧躲在这里。”

   耶律光掏出一个兽牙雕成的哨子,放在若梨手上:“这是父王生前用过的马哨,你拿着这个去找他,他就会相信你。”手收回来时,忽然在半空转了个方向,在若梨脸侧滑过,捏着她的下巴拉到近前:“慕家小姐,到现在,耶律光还是不能有幸知道你的闺名么?”

   霸道的力度从指尖传来,若梨心里涌起莫名的厌恶,因为知道耶律光是什么样的人,这股厌恶越发强烈。女人对他来说,只有两种,有用的和没有用。明明讨厌济娜,却还给她正妃的位置,借此笼络她所代表的部族。而阿丽丝,除了一句空口承诺,一无所有。眼下又来挑逗自己,还不是盯上了河东富庶的土地。

   她把兽牙马哨夹在两指之间,伸到地上一处裂缝上:“左贤王大人,你再继续用力,我可能就拿不住这个珍贵的信物了。”那处裂缝不过两指宽,小小一个马哨掉进去,很难取出来。

   耶律光一愣,缓缓地松开手:“慕家的小姐,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

   琉璃灯,碧纱幔。若梨坐在旧日闺房中,东西还是熟悉的东西,连摆放的位置都没有变过。床头的鎏金小香炉里,还留着一截绿松香。这种香味道寡淡,是若梨能接受的为数不多的熏香之一。她不在家的日子,母亲还记着她的习惯,每隔几日来整理一次房间,扫去浮灰,用熏香仔细熏过帐子,就好像她只是出门几天,很快就会回来。

   慕夫人一见了她,就止不住地掉眼泪,捏着她的手,又不知道该问什么。嘴唇动了又动,才问出一句话:“你妹妹她……还好么?”

   话一出口,慕夫人也觉得有些后悔,若不是因为迎棠任性胡为的性子,这会若梨应该已经如愿跟从珂成婚,像她这个年纪的名门闺秀,大多早已经儿女绕膝了。

   若梨何尝不明白母亲的心思,为人父母的,总是免不了左右为难。今天是她好好的出现在家里,母亲惦记着妹妹,如果换成是迎棠回来,母亲也会同样问起自己的吧。若梨轻叹口气:“迎棠她很好,新帝总不至于抛弃结发妻子的。”

   迎棠她,自从离开永州,再没叫过一声姐姐。

   若梨的手指抚过妆台,从前用过的桃木梳还在,依稀看见淡粉衣衫的小丫头,坐在绣墩上扭来扭去地撒娇:“姐姐,给我梳一个你那样的发髻吧。”

   人上了年纪,想法越发多起来。慕毅笙没有儿子,也渐渐成了慕夫人是一块心病。年轻时,丈夫身边哪怕有个稍有姿色的粗使丫头,她也要找个借口打发出去。近几年,她又急着寻找家世清白的女子,想要收入府里给丈夫做妾。

   若梨听母亲絮絮地讲这些事,一边劝慰,一边暗暗摇头。她了解父亲的性格,凡事都要有立竿见影的好处,他才肯做。就算侍妾能够生出儿子,永州内外的情形,也等不及他慢慢长大了。倒不如从旁系子侄里,挑选能干的后辈着意培养。

   耶律光说得没错,父亲这个人,不是没有才能,只是缺少了点拼命一搏的勇气。想到耶律光,若梨紧张得心咚咚直跳,不怕别的,就怕耶律光熬不过越来越冷的天气,伤重不治。要是被人发现他死在永州,永州哪里还能太平?

   白天见面时,若梨只当他命大,从陆析手底下逃脱了。现在回想,只怕是陆析有意网开一面,无论耶律光是死是活,他都能有后招从中获益。

   慕夫人已经睡熟,若梨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沿着记忆中熟悉的道路,往书房去。攀着园子里的假山,可以跳上书房的后窗。小时候,若梨经常趴在那里听父亲跟幕僚议事,有时父亲发现她在偷看,就会招手叫她过来,抱她在膝上。她那些小小的见识,大半是从这些叔叔伯伯的谈话里听来的。

   “表叔叔,若梨妹妹怎么会突然回来了?”刚跳上窗后的石台,屋子里的谈话声,就清清楚楚地传出来。若梨认得说话的青年,名叫慕煦,托着姓慕,其实血缘关系已经极远极淡。从前迎棠就随口叫他木须,他也不恼。

   “哼,别提她,”慕毅笙嗓音浑厚,似乎在跟谁生气,“从小花了多少心血培养她,越长大越没出息。倒不如迎棠那丫头,好歹有皇后金册在手,手里又有自己的兵。”

   “是是,迎棠妹妹从小就是女中豪杰。”慕煦赶紧顺着表叔叔的话说。

   “迎棠也不是个省心的,还在为着当年的事记恨我,摆明了不认我这个父亲。她就不想想,要不是我暗地里安排好,提前在酒里动了手脚,她那点小心眼,怎么可能骗得过元从珂。”慕毅笙手掌在桌上一拍,显然是真生了气。

   “她们姐妹两个,我原本看着若梨温顺些,不至于脱离我的掌控,才从小引着她对兵法韬略耳濡目染。怕她性情不好入不了天家的眼,从来舍不得骂她一句,她可倒好,连元定熙那么个毛孩子都看不住,白废了我这么多年的心血。”

   “要不是想着元家几个小子,还对她上心,我宁可让她死在外头,免得在我眼前惹我生气。”

   “若梨要是能有她姑姑的一半担当,我也不至于一直窝在永州这么个地方。玉霓她心里比谁都知道进退,林焕泽对她再好,也不过是个江湖郎中,能利用他除去卫夫人就用,没有用了,也就别再提什么旧情。”

   慕毅笙的声音不大,隔着半开的窗子却听得清清楚楚。若梨趴在石台上,阵阵凉意沿着四肢传递上来。

   她一直知道父亲喜爱自己多过喜爱迎棠,也知道父亲看重自己柔顺的性格,可是却不知道骨肉至亲在他心里,原来也是分成有用和没有用两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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