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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道相思不蚀骨(三)

乱世华衣 华楹 4167 2021-03-06 1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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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定熙如梦方醒,整个人从幔帐围裹之中滑脱,跌坐在波斯绒毯上。大红的祥云瑞雀纹样显得如此讽刺。

   “你不是迎棠,永远不可能是迎棠,”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拉开门,固执地向外嚷着:“锦月呢,叫锦月过来。”

   宫婢原以为这对新人都已经安歇,不过闲闲守在门口,倒被突然冲出来的元定熙给下了一跳。锦月是他身边的侍女,可是大婚之夜当着新娘的面这样呼喊一个侍女,似乎不大合礼数。

   几个宫婢还在发楞,元定熙已经再三催促。怕吵嚷开来闹得不成体统,有人悄悄找来了锦月,盼她能劝住元定熙,至少好好过了这一晚。

   那叫锦月的婢女被人拖拉着带到元定熙面前,头发都没来得及梳理,眼睛红红的,似是刚刚哭过。一见元定熙,她的眼圈又开始发红,神情又委屈又惊喜。

   元定熙不顾周围侍女的注视,将锦月揽在怀里,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发,用下巴抵着她的头,似依靠着安静的梦中人。

   若梨抬眼看那叫锦月的侍女,毫不意外地发现,她眼似杏,面如鹅卵,的确与迎棠有几分相似。只是少了迎棠那种飞扬跋扈的脾气,柔柔顺顺,好似一阵风都能吹倒。

   “殿下,锦月好怕,怕您再也不要锦月了……”她小鸟依人般依偎在元定熙怀中,实在面目堪怜。

   “怎么会呢,”元定熙一面柔声安慰,一面用眼角挑衅似的看向若梨,“所娶非我所愿,我的心意从来没有变过。”

   侍女早已知趣地关了殿门,锦月脸上露出娇羞无限的神情。一年前她还只是一个做粗活的洒扫婢女,只因被世子偶然瞧见一次,便要到了身边伺候。即使每次亲昵接触的时候,他都会叫出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她仍旧很得意。很明显今天大婚的新娘并不是他一直念着的那个人,就算是个替身,能让皇子在新婚之夜舍弃出身不凡的新娘,而来跟自己温存,已经足够宣示自己在这个嫡皇子心中的地位了呀。

   她更紧地向元定熙身上贴去,蛇一般缠上他的身体。身上轻衫一件件滑落,喘息声渐渐变得急促,元定熙伏在她身上,视若梨如无物。

   若梨冷眼看着簌簌抖动的床帏。一入汴京,一切便都已身不由己,未想伤害天佑帝,天佑帝却间接因她而死;未想伤害定熙,定熙却也恨她至深。袖手旁观亦无法置身事外。

   浅眠不过两个多时辰,若梨便起身梳妆。婚后第一日,按习俗新妇要向夫家阖族敬茶行礼,以示融入宗族。

   尚仪女官在门外催请新妇起新妆,在阵阵喧哗声中,元定熙亦翻身坐起,看见若梨,怔了一瞬,换上一张极尽温柔的表情,俯身去看锦月。

   景华殿极为宽大恢弘,除给二人新婚准备的喜床外,殿内还摆放了另外两张宽大的坐塌。若梨就在坐塌上草草睡了一夜。

   新婚丈夫拥着一个婢女上了婚床,一早又刻意摆出这样情意浓浓的样子,实在是极大的折辱。若梨却好似什么也没看见,目光如水盯视着香肩半露的锦月:“还不起来伺候本宫梳洗?”

   锦月将身体向被子里缩了缩,眼角又挤出几滴泪来,不理会若梨,却转头去粘住定熙:“殿下,不是奴婢骄纵,奴婢身上酸软,实在是起不了身呀……都是殿下,让奴婢……”声音软腻得快要挤出蜜来。

   元定熙拥住她的肩,在她头上一吻,眼光看着锦月,话却是向着若梨说的:“何必为难她呢,传出去岂不是叫你白白惹上善妒的恶名。你可是慕氏温婉贤淑的嫡女呢。”

   若梨哗啦一声拉开床帷,对着两人说道:“皇子大婚之夜,除了新妇,能留在这房中的,只有服侍我更衣梳洗的婢女。我给你指了活路,难道你不肯走?”

   破坏皇子大婚的仪制,在历代后宫都是重罪,更何况还要加上对皇子妃的僭越不敬。锦月闻言已经冷汗涔涔,年轻的皇子羽翼未成,事情若闹到手段雷厉的慕后跟前,哪里还能有活路。

   “你真恶毒,”元定熙站直身,不肯让步地直视若梨,“欺负一个一无所依的侍女。是不是所有人在你眼里都只是踏脚石而已,助你走到更高的位置?”

   “元定熙,你在强势的父亲跟哥哥之间,收敛锋芒示人以弱这么多年,难道不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一鸣惊人?你不会为了一个不过与你意中人有几分相似的婢女,将这些年的隐忍付诸东流吧?”既然被认作恶人,何妨将话讲得直白些。若梨第一次不肯退缩,手指不自禁地抓紧了床边垂挂的璎珞,眼睛却定定仰望元定熙。不过几年,元定熙身形长高,站在若梨对面已经高过她许多。

   目光交错,谁也不肯让步。

   “好,”元定熙冷笑一声,“锦月,来服侍皇子妃梳洗,莫误了敬茶的时辰。”

   锦月满面委屈,但仍旧快速地起身,随便裹了一件单衣,为若梨净面,描眉,上妆。锦月不大擅长梳发髻,只给若梨挽了个中规中矩的新妇髻,又加了步摇,金钗。华贵虽有,却难免失于流俗。

   若梨摆手叫她取下繁杂的金饰,只取了一串素色东珠,告诉她如何缠绕在发髻中。新妆初成,东珠莹润的光泽在如鸦的乌黑头发间若隐若现,衬托得若梨端庄中略带薄媚。锦月捧来铜镜请若梨相照,眼中亦流露出钦羡之色。

   “孤的新妇,倒是有几分惠质与姝色,”元定熙玩味地打量着若梨,“如此看来,孤也未必吃亏。”

   元定熙伸出一只手来扶若梨:“母后见到如此端淑的儿妇,一定欣慰得很。”若梨轻笼身上的云锦广绫合欢衣,却不理他伸在半空的那只手。

   “定熙,我并不是平白替你们遮掩,你也得答应我两个条件,”若梨眉眼盈盈而笑,似是讲着新婚夫妇的闺阁事,“第一呢,既然成了婚,表面功夫你总得作一作,人前摆出个样子来,叫父皇母后和我爹爹不至于难堪。我呢,自然不会背弃你。”

   “你我之间,毫无前情可言,何来背弃一说?真是可笑。”元定熙嘴角一勾,不以为然。

   “我说不背弃你,并非指夫妻情意。而是,我会善用我所有,助你和姑姑达成所愿,登上至尊之位。”若梨执起他的手,与他并肩而立,双瞳依旧望着他,浮着一层浅笑。

   似被她容光所慑,元定熙竟有一刹失神,反握住她的手说:“好,这一条,我可以做到。”

   见他应允,若梨展颜一笑:“那么,第二条就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她从床上摸出那条袖着交颈鸳鸯图案的元帕,递到他手上:“新婚夜的元帕,要交给彤史,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倒殿下吧。”

   五彩丝线绣成的鸳鸯,盘绕在水葱似的手指上。若梨笑得越发明媚:“过了今日,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殿下要独宿殿中也好,要专宠他人也好,我一概不问。不过,不管殿下用什么方法,彤史那里的纪录,殿下要帮我遮掩过去,姑姑若问起来,我想,她想要看到的是,殿下每月总有三五日在我这里吧。”

   “好,都依你。”元定熙目光闪烁,似在探究若梨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他接过元帕,用一柄精巧小刀在手指上一划,血珠如赤红色的朝露,滚落在元帕上。鸳鸯游戏的碧波之中,漾开一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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