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缭乱红颜何所依(六)

乱世华衣 华楹 3937 2023-12-29 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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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再理会慕皇后的哀求挽留,陆析拉开门踏进雨中,身上只披了一件半敞的外袍。若梨赶忙把身子再向暗影里缩一缩,生怕被他看到。陆析似有似无地向若梨藏身的位置扫了一眼,快步走开了。

   ……

   凤翔是汴京西南的一处要塞,堪称护卫汴京的咽喉要地。从珂率二十万儿郎在此驻守,又征召了随军的杂役、侍女,渐渐将此处经营出几分富足之象来,俨然成了乱世征战中难得的民居郡城。

   他每日早晚在城楼上各巡视一次,此处战事稍歇,便不再紧闭城门,而是允许商贩农户进出作些小生意。

   申时巡视完毕,从珂摒退亲卫,沿着街巷缓步而行。叫卖声、茅草房里的锅铲声、孩子嬉笑声,交织在一起,带着平凡世界独有的暖意。如果没有征战,他现在会跟若梨过上恬淡生活么?可如果没有征战,又用什么填满一个个漫长黑夜,好让自己忘记枕边人不是那个淡淡一笑就会脸红的姑娘?

   他在药铺前停下脚步,盯着金疮药发呆,暗想不知道她的箭伤好了没有。那一箭几乎大半都没入她肩中,到现在都还记得拔出箭簇时,怀中人痛得发抖,自己的手也在抖。

   想得入神,冷不防被一个满身油污的小乞丐撞了个满怀。小乞丐似乎认出了他,口中连连喊着:“将军恕罪,将军恕罪。”边喊边跑远了。

   从珂本来也无心难为他,只是等他跑得远了才忽然想到,这不正是市井中常见的妙手空空伎俩,吸引别人注意,趁人不备盗取财物。从珂伸手在怀中一摸,装钱的锦囊还在,各色令符也一个不少,再向旁探,却多出一个白绢包裹着的物件。

   只一眼就认出,白绢里裹着的青玉镯子正是若梨从不离身的那只。白绢上还写着几句话:“黄龙庄困梨花谢,银蛟践得马蹄香。”

   字迹似乎是用左手写成,有些歪斜,辨认不出是何人的笔迹。从珂将白绢捏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两句话无头无尾,词句不甚通顺,应该是在暗示什么。

   黄龙庄,隐约记得是个地名,梨花谢,梨?!从珂竦然一惊,难道是在暗示若梨有危险。想到若梨,思绪忽然清明起来,银蛟,应该指的是从珂曾在军中演练银蛟阵。第二句话,是在威胁说如果带兵前来,若梨就会香消玉殒。送信人是在以若梨要挟,要他孤身前往黄龙庄。

   从珂急奔回临时建造的府邸,将汴京周边的堪舆图摊开在地上。果然,汴京以西一处平坦地界,标注的名称正是黄龙庄。

   这里地势略高,通向凤翔一侧地势平缓,无处可以暗藏兵马。而通向汴京和元胜赢驻守的泽州,都只有一条狭窄通路,倘若任何一方在此时发难,都轻而易举可以形成合围之势。

   但是,若梨……从珂将青玉镯子收在怀中,穿好铠甲。本已经伤了她的心,如何还能任由她在这乱世里不得周全安稳。

   牵出飒影,正要离去,一双女子的手按住了马辔:“不许去!”迎棠一身红衣俏立,拦在马前。

   “让开。”从珂翻身上马,不打算解释。

   “元从珂,你一看到跟慕若梨有关的事情,脑子就坏掉了是不是?”迎棠一脸怒气,胸口急剧起伏:“你看不出来这是要诱使你离开驻地、犯下军中重罪?”

   “我必须确认若梨安全。”从珂拨开她的手。

   迎棠仍旧死死抓住他的马鞭不放,眼泪滚滚而下:“你从不把我当妻子看,我没有怨过你。今天,我不可能让你去送死。我为了跟上你的脚步,练骑马、练射箭、练刀练枪,为的是有一天能成为和你并肩而战的人。为了你,我连自己的姓氏都可以抛弃不要。可是慕若梨她,是你五弟的妻子,如果战事再起,她会帮助自己的父亲、丈夫,而不是你!”

   “迎棠,落子勿言悔,”从珂俯下身,直看到她眼睛里去,“今日种种,早在你骗我喝下那杯掺了迷药的酒时就该想到了。”他把马鞭一抖,拂开了迎棠的手,马蹄毫无留恋地踏去。

   迎棠跌坐在地上,马蹄卷起的尘沙,扑打在她脸上,和着半干的泪痕。“元从珂,你休想丢下我,也休想一死解脱!”她的手指刺进尘土里,甲逢渗出血来。

   ……

   轻车摇晃,若梨抱着惠明倚靠在车中一角,眼前交错着陆析的温文尔雅和邪魅阴冷。陆析虽辗转流离,却仍保持着高门士族的习惯,衣饰日日熏香,且香料是单独配置的。每个士族都有自己族中流传的秘制香料,以彰显身份尊贵。如此看来,永兴帝寝殿中日日笼罩的浓重香味,是故意为了遮掩其他的味道才熏制的,那么,若梨摇摇头,不愿相信自己的推论,陆析早就与姑姑结盟,诛杀天佑帝李重吉时,他帮的既不是元胜赢,也不是元从珂,而是昔日的豫王妃、今日的慕皇后。

   初闻时的惊诧渐渐退去,若梨思绪飘转,已经想到了大概,守将擅自离开驻地已然是军中重罪,倘若凤翔的天平军中再有早已安排好的内应,趁机煽动士兵哗变,那么无论从珂能否安然返回驻地,都难逃一死。

   肩上的旧伤再次撕扯起来,若梨恨透了自己此刻的牵扯不清,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坐视从珂身陷险局。她将周围认得的人逐一想了个遍,竟然找不出一人可以求救。元胜赢、元定熙这对兄弟,是绝无可能救助从珂的。爹爹远在永州不说,他当年送自己如汴京,就已表明了要助定熙登上帝位。迎棠虽然一定肯救,但如果所料不错,此刻凤翔城内一定已经变天,出入消息必定已经严密封锁。

   怀里的惠明不知何时已醒,小手挥舞拍打着若梨,似是在衣襟内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圆滚滚的手拉扯不停。若梨拉住她藕节似的小手指,不让她乱动,忽然触到怀中揣着的一个冰凉物件。她在衣襟里一拉,摸出了当日从石洞中带出的薄片,借着光亮细看,那薄片呈勾玉形状,与太极图单色一半的样子差不多,在光亮处便没有了萤光,入手质地坚硬,但绝非玉质。她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觉得此物不像寻常的“饭含”用物,一时也想不出为何卫夫人死后会含着此物。

   卫夫人?若梨眼前陡然一亮,都说永兴帝元承照年少时就曾与卫夫人交好,直至兵权在握,仍然不忘旧情,将丧夫无依的卫氏带到身边,万千宠爱。从珂既然能因卫夫人而得永兴帝多年器重,今日一祸,解除的关键仍然要落在永兴帝身上。

   车入宫城,若梨从帘后伸出一只手把出入的令牌给侍卫看。侍卫见是慕皇后的令牌,暗暗奇怪为何皇后深夜回宫,且不曾摆起依仗,毕竟不敢多问,打开宫门放行。

   匆匆回到景华殿,若梨不敢燃灯惊动他人,悄悄给惠明擦洗一番,又用簇新的襁褓裹好。她抱着惠明摇了又摇,看着她粉妆玉裹的小脸,喃喃说道:“惠明乖,从前救过惠明的人现在有危险,惠明也愿意救他是不是?”小小孩童不懂得若梨在说些什么,只是依依呀呀地动来动去。

   若梨从红木桌上拿了根宫蜡,借着幔帐遮挡点燃,将融化出的蜡油一点点滴在惠明的手臂、脖颈上。蜡油灼热,滴在小孩子吹弹可破的皮肤上,稍冷后再取下来,就会留下一块红红的印记,很像被虫子咬过留下的红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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