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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此星辰非昨夜(四)

乱世华衣 华楹 5302 2023-04-24 0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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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析……子言……,要是他们一直不放我,难道我就一直不能再见你了?”元绪儿把扇子小心地打开,沿着上面的字迹细细读了一遍,“朝乐朗日,啸歌丘林;夕玩望舒,入室鸣琴”。正是山寺中初见时,陆析在自己房中墙壁上题写的那四句诗。草书、行书,元绪儿都不认得,特意让陆析用行楷重新写了。

   饶是如此,元绪儿读起来还是次次都千奇百怪,比如这次,就读成了:卓悦郎日,肃歌岳林,下玩望舍,入室鸟琴。她不大懂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是那个白衣散发男子题写的,那就一定很美、很美。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殿外隐约传来阵阵啜泣之声。元绪儿收起折扇,蹑手蹑脚向外走去。循着哭声,她绕到一处墙角边,墙上横亘着几处碎纹,半人高的地方,缺了几块砖。时断时续的哭声,透过砖墙上残破的孔洞,飘进院内。

   “喂,喂,”元绪儿从破洞里向外伸出一只手,“谁呀,哭什么啊?”

   墙外的哭声顿了一顿,元绪儿猫下腰,向外看去。孔洞的高度只到外面人的脖颈,看不到面容,只能看见外面的人穿着湖蓝色的丝绣锦缎衣裳,脖子上似乎还戴着金锁项圈。看身量,应该是个小孩子,身上穿的戴的却很贵重,元绪略略一想,已经知道了外面站着的是谁。

   “喂,小孩,我若猜出你的名字,你就告诉我你为什么哭,好不好?”元绪儿玩心大起,有意要跟外面的人逗趣。

   “放、放肆,你说、说谁是、是小孩……”墙外的人明明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偏要装出一副威严的样子来,只不过一边说话、一边抽噎,半点也不威严。

   “你就说猜不猜嘛,不猜我要走了哦。”元绪儿不跟小孩子理论,故意拉长了声音,还重重地踏了几下脚,装出要走远的样子。

   “别、别走,你猜、猜就是了,猜错、错了我可不、不饶你。”一着急,反倒抽噎得更厉害了。

   “你姓元,对不对?”元绪儿作出努力思索的样子。

   “这有什么了不起,这里谁不知道本公主姓元?”墙外的人总算止住了抽噎。

   “嗯,别急嘛,你的名字有两个字,最后一个字是明亮的明,”元绪儿本就活泼好玩,跟小孩子逗趣,更是她的拿手好戏,听到墙外的惊叹声,她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中间的那个字嘛,让我算算,可能是慧,聪慧的慧?不,不是,是实惠的惠,对不对?”

   “你怎么算到的?”惠明毕竟是小孩子,全没想到这里面有什么不对,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墙壁,像要透过墙壁看到另外一边的人。

   “天机不可泄露,”元绪儿偷偷掩嘴发笑,“现在你该告诉我,你为什么哭了?”

   墙外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惠明无精打采地说:“契丹人的使节来了,我听人说,他们是来向父皇要我的,要把我嫁给他们的王。我才不要去什么契单、契双的。”

   元绪儿“啊”地一声惊叫,契丹人竟然在这个时候选择了向元从珂求亲,即使没有血缘关系,惠明毕竟是他名义上唯一的女儿。如果有了这一层联姻的关系,契丹人就可以明目张胆地出兵中原,将矛头对准太原的驻军。

   对于契丹人来说,帮谁都是一样,他们无非是想借助战争的机会,向中原索要钱财,再加上沿途劫掠所得,好度过这个难熬的冬天。

   元绪儿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好人,若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场婚事成了,让陆析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

   “我有个办法,说不定能让你免了这一劫,就是不知道惠明公主肯不肯听我的话呀?”元绪儿这么一问,惠明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即使隔着墙看不见,也拼命地点头。

   元绪儿压低声音,靠近墙壁上的破洞,向惠明略略说了几句。惠明在墙外瞪大了眼睛:“就……这样?这能行么?”

   “行不行的,你总得试一试吧。”元绪儿将地上的枯草拔下来一大片,其实她也没有把握,这种事情,只能赌一赌命运了。

   ……

   这年的冬天,汴京格外冷。若梨栖身的这处地方,因为正好处在山谷之中,四面的山峦挡住了呼啸的寒风,反而显得平和得多。赶上天气好的时候,太阳爬上东面的山坡,金黄色的阳光洒下来,照得人昏昏欲睡。

   元胜赢清早出门,在近处的山上猎到了一只野兔。他弓箭功夫了得,从前在军中也喜欢狩猎,如果不是手边没有趁手的兵器,就算猎只熊来,也没什么了不得。他用几根草绳捆住野兔的四只短腿,把它往院子当中一丢。

   小晚已经“哗”地叫了一声,向那只野兔奔去:“赢大哥,你真厉害,今天我下厨吧,做个烧兔肉吃。”她眨巴眨巴眼睛:“兔肉对这个姐姐好哦。”秦叔和小晚见他们两人当日一起出现,若梨又有身孕,一直想当然地以为他们是夫妻。可是小晚一直只叫若梨姐姐,少女心思显露无疑。

   元胜赢在她脑袋上一敲,说:“什么叫赢大哥,我又不姓赢。”

   小晚一吐舌头:“我觉得赢大哥比较好听嘛,赢大哥这么厉害,没有什么事难得住你呀。”说完,抓起野兔,一溜烟地跑进厨房去了。

   没多久,小晚又从厨房探出头来,手里摇着一袋青豆,眼睛笑得弯弯的:"赢大哥,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我剥这袋豆子吧。"

   若梨怕冷,裹着一件粗布棉袄坐在藤条编成的胡凳上,笑着一推元胜赢:"人家叫你剥豆子呢,你总不好意思什么也不做,白白等着吃晚饭吧?"

   "什么叫白白等着?"元胜赢在她旁边坐下,"野兔不是我打来的么,要没这只野兔,哪里有晚饭。"说归说,他到底还是走过去,从小晚手里接过布口袋,隔着冒出的油烟,不知道小晚说了一声什么,自己咯咯叽叽地笑起来。元胜赢只是沉着脸,说了声别胡闹。

   若梨用手撑着脸看着,暗想这姑娘比自己在这个年纪活泼多了,这才像个少女的样子,自己的青葱岁月实在过得黯淡无光。

   元胜赢把布袋子往地上一丢,自己蹲在一旁,伸手掏出一捧,慢悠悠地说:"看来等天气暖和些,要早点换个地方。"两人本来想着等若梨好一些就走,却被连日的天寒地冻给耽误下来。

   若梨好似没认真听他说话,眼波似水在他身上转了几转,忽然笑起来:"给你配上个粗瓷海碗,秦王大将军可就活脱脱变成山野农夫了。"寻常人家没什么桌椅器具,男子大多养成了半蹲半坐的习惯。

   "你倒有心情笑得欢畅,"元胜赢语气有些滞涩,"你到底是没心没肺,还是根本就浑不在意,觉得这些人和事不值得劳烦你的心意。"他向来嬉笑惯了,极少会这样疾言厉色地说话,更是从来没有这样生硬冷淡地说过若梨。

   被他这么劈头盖脸地抢白几句,若梨也有几分自觉无趣。想要解释,却越发没有办法开口。能说什么呢?难道要说其实我一直很把你放在心上,还是说你是个好人,小晚也是个好姑娘?这分明是此时此地最没有用的一句话。

   情之所起,无关乎好或者坏,根本就是排除了一切理智所能控制的因素。即使现在就在他的国土上东躲西藏,若梨仍旧不可救药地明白过来,她依然深爱从珂。就算六岁时不在阴冷潮湿的酒窖里遇上他,仍旧会有别的时间、别的地点让他们注定要相逢,在彼此眼涡里一误终身。而其他人,纵使再好,也是终归不得不辜负的。

   见她不说话,元胜赢一转眼就恢复了笑嘻嘻的样子,只是那嬉笑,怎么看都像是个面具,遮住了他心中所思所想。

   他抓了一把豆子放在若梨手里:"你来帮我剥,真正什么也不干,只等着吃饭的人,是你。"

   若梨曾经在永州也有才女之名,偏偏除了琴棋书画这些闺阁事外,真正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剥豆子还是前几天跟小晚新学的,要把圆溜溜的生豆子外面一层薄皮去掉,那豆子在她手里调皮得很,滚来滚去不肯乖乖就范。

   若梨抓着豆子一扁嘴:"谁说我什么都不做,晚饭做好了,不要我帮忙吃,你们吃得完么?"

   被她强词夺理逗得"嗤"地一乐,元胜赢也不提旧话,语气温和起来:"慢慢剥,别伤了手,老是那么呆坐着,对身体也不好。"

   "回得早不如回得巧,看来今天小老儿又有口福了。"秦叔提着酒葫芦,摇摇晃晃地从外面进来。这里到最近的镇子要翻过一座山头,他清早出门,反倒比午后才进山打猎的元胜赢更晚回来。

   "嗯!"秦叔深吸口气,"小晚的手艺,轻易尝不到啊,还得托你们两位贵客的福。"他从随身的包袱里掏出几件小孩子的衣裳,用各色棉布拼拼补补缝在一起。

   "卖酒的孙大娘家里刚添了小外孙,他们给孩子准备的百家衣,求个长命百岁好养活,我也讨了一件。"

   布料多是农家自己纺制的粗棉,比不得宫里的东西精致,可是针脚细密,线头也修剪得齐齐整整,显然做衣裳的人用足了心思。若梨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倒觉得比往常那些精巧的苏绣、贡锦更叫人爱不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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