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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锦裳染天阙(二)

乱世华衣 华楹 4586 2023-12-29 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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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兴帝点点头,又写下两个字:“后、定”。

   若梨如坠深渊,半晌才试探着问:“是姑姑和定熙做的?”

   永兴帝又点点头。事情至此已经明晰了大半,慕皇后与元定熙给永兴帝下了毒,让他不能动弹也不能言语,对外宣称皇帝得了急病。只是不知道他们从何处找来如此高明的毒药,看样子,连宫中的御医也没有看出端倪。

   发觉永兴帝直直地盯着自己,若梨心中一动,又问:“父皇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永兴帝无奈地点点头。事到如今,他的妻子、儿子要毒杀他,宫外虽然有忠心的武将,却不得传递消息,他能相信的人,也只剩下若梨。

   “父皇如果有什么嘱托,就请告诉若梨,若梨一定尽力而试。”她心中涌起同情哀悯,这几句话,倒也并非敷衍。

   永兴帝极缓慢地在桌面上写出一个个字来,手指用不上力气,抖个不停。每写几个,若梨就默默记在心里,把水渍擦去。凑成完整的意思时,她再将自己猜测的含义说出来,如果说对了,永兴帝就会点点头。

   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若梨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封王的旨意已经下达,却迟迟没有传递出去。朝中、军中各有几位忠心的官员,是可以信任的,永兴帝一一写出他们的名字,让若梨记住。这些人只听命于永兴帝一人,却摸不透旨意究竟是永兴帝的本意,还是有人假借永兴帝的名义传出。永兴帝有一枚秘制的印玺,有此玺为凭,外间便知晓这是永兴帝的本意。

   慕皇后和元定熙未对永兴帝下杀手,恐怕也多半是因为未能找到这枚秘玺。有了这枚秘玺,不但可以让元定熙登上帝位,更能调动听命于永兴帝的兵马。

   按照永兴帝的指点,若梨从一处隐秘暗格里掏出一份早已写好的手谕,落款处盖了一枚小小的印章。这印章粗看很是普通,不过是永兴帝的名讳而已,细看却另有乾坤。字与字之间分布着许多细小纹路,像是雕刻印章时留下的挖凿痕迹。这些痕迹看似杂乱无章,却又有迹可寻,想要仿造出另外一枚一模一样的印章,几乎完全没有可能。

   若梨将手谕贴身收好,对永兴帝说:“父皇放心,这道旨意,我一定替您传出去。”永兴帝合上双眼沉沉睡去,方才一番交流,已经让他疲累不堪。

   不敢回景华殿,若梨只好偷偷找来澄碧,让她设法混出宫去,将手谕带给信得过的人。在这紧要关头,五皇子妃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看着,但谁也无暇顾及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

   手谕交出后,若梨能做的就只有等。她褪去钗镮,称要亲自照料皇帝,以示孝道。慕皇后也曾来过几次,淡淡地看着,发现若梨只不过是亲自操持永兴帝的饮食起居,便也不再紧盯着了。若梨知道姑姑对自己的不信任,却猜不透她对永兴帝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思。两人毕竟是作了一世夫妻,难道果真半点情分也没有?

   惴惴地等了四五日,终于有消息传来,颁旨封元胜赢为秦王,封元从珂为潞王,封元定熙为宋王。至此,元从珂擅离封地的事情,便不了了之。加上汴京城内风雨飘摇,再无人去追究此事。

   慕皇后与元定熙接到旨意,却是又惊又怒,想不透永兴帝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仍然能够将消息传递出来。他们将寝殿的宫女太监秘密关押拷打,却一无所获,既没能找出传递消息的人,也没能搜出秘玺。

   心中巨石落地,前几日奔波惊吓的后果才返现出来,一场病来势汹汹,让若梨也躺倒在床。迷迷糊糊烧了几日,隐约觉得身边有人伺候,却睁不开眼看不清面貌。一直到第三天,若梨才终于能起身喝些清粥,锦月在一旁盛了粥慢慢地喂给她吃。知道这几日原来是锦月在照顾自己,若梨对她淡淡一笑,算是谢意。

   此前因为定熙和惠明的种种纠葛,锦月一直对若梨心怀敌意,几次三番在定熙面前让若梨难堪。时至今日,特别是经过汤泉行宫那一场变故,两个女人之间竟然生出了几分相惜之意。男人之间固然可以意气相投,女人之间又何尝不可以?只不过男人相交多半是因为激赏彼此身上的气度,女人相交却大多是因为了解彼此内心的苦楚。虽然身份不同,但那种身不由己的无奈却万分相似。

   其实锦月这样的人是很好相处的,她的愿望并不大,不过是希望有一个稳妥的安身立命之所罢了。那些愿望比天还大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病虽然好些了,若梨却依旧整天躺着,无论御医怎么诊,她都只说身上难受,吃不下东西。白天装病还容易些,到了晚上却是真的饿得难受,再加上整天躺着,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几乎可以听到肠胃咕咕的声响。有时会想起山崖下元胜赢烤的那条鱼,外面的草皮一圈圈揭去,鱼皮已经卷曲翘起,露出白嫩嫩、鲜灵灵的鱼肉,越发觉得饿得受不了。

   幸亏提早收服了澄碧这个乖巧伶俐的丫头,知道在后半夜从御膳房偷几个馒头来,悄悄送进若梨的房间。若梨嚼着馒头,心想那个人说的没错,什么谋略都是吃饱了饭之后的事情,没有饭吃,一切都是狗屁。想到这里,自己禁不住掩嘴一惊,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这么一个人相处了几天,自己也粗鄙起来了。

   这样过了几天,若梨终于等来了她要等的人,慕皇后口中的“林大夫”。慕皇后大骂御医都是庸医,连个小小的伤风都治不好,遣了林大夫亲自来给若梨诊治。那人隔着帘子低低地说了一声:“先容在下为皇子妃诊脉。”若梨当即听出来,就是永州的林焕泽,曾经给迎棠治过手伤的那一位。

   宫中事务杂芜繁多,慕皇后不能一直在旁边等候,叫两个宫女候在一旁,说是关心若梨的病情,一有结果立刻去向她禀奏。若梨心里明白,姑姑不想让自己有机会向林焕泽询问永兴帝真正的病因。

   将脉反复切了又切,林焕泽才说:“皇子妃是思虑太过了,凡事放宽心,身体才能大安。要知世事皆有前因后果,人力思虑未必能扭转一二。”

   这本是大夫劝慰病人的寻常话语,在若梨听来,却觉得其中大有深意。她捏起嗓子,故意装出沙哑声调,说:“只想问大夫一句,寿命一事,究竟是取决于天意,还是取决于人愿呢?”

   帘子外头沉默了半晌,让若梨几乎疑心他已经悄悄走了,正要掀开帘子看看,外面才说道:“三分人愿,七分天意。有时人愿只不过是想扭转天意而已,若撤去那几分固执的人愿,算不得违逆天意。”

   若梨收回拉着帘子的手,默默捂住双眼,有眼泪从指缝间流出来。林焕泽的话已经再明白不过,箭在弦上,人也在弦上了。

   身上稍微有点力气,若梨就急急忙忙地起身,要去永兴帝的寝殿。一入殿,便发现里里外外的宫女太监全都换了,看面孔应该是慕皇后亲信的人。若梨只觉手足发冷,原先伺候在这里的二十几人,想必已经被秘密处置了。为了救一人,白白害了二十几人的性命,究竟是对还是错?

   箭在弦上,无论如何也没有往回收的道理。虽然这些人时刻在旁边看着,若梨还是想出办法跟永兴帝“交谈”。有时是在用膳时,若无其事地问,有时是趁着宫人换班,悄悄地让永兴帝在她手上写几个字。

   永兴帝叫若梨避开周围耳目,到马厩找一个喂马的奴仆,若梨虽不明白缘由,仍旧照做了。皇宫里的马厩在最不起眼的一角,饲料、马粪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实在令人作呕。寻常太监都不愿在此处做事,只有一个又哑又驼背的老马奴在此。若梨把永兴帝交待的话转述给马奴,布满核桃一般交错皱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他佝偻着身子走进狭小的居室,从灶台下面挖出一个油布包裹,递给若梨,想了想,把另外一个小包也给了她。

   若梨解开包裹一角,果然看见永兴帝的秘玺装在其中。慕皇后这段时日以来,只在永兴帝生前委以重任的人身上下功夫,难怪一无所获,谁会料到生死关头永兴帝真正信得过的,是这个又老又残疾的马奴。若梨不知道他与永兴帝之间究竟有何种过往,竟能凭转述的话语就辨认出永兴帝的真实意图,只对他躬身行礼为谢。若梨还要再看另外那个小包裹,却被老马奴拦住,手上比划连连,让她带给永兴帝,由永兴帝决定如何处理。

   安然拿回秘玺,永兴帝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他暗示若梨寻个合适的机会召集朝中官员,以秘玺为凭宣布传位给新君。永兴帝似乎仍在几个儿子之间犹豫不定,元胜赢好武重义,是个最好的将军,却未必做得了最好的皇帝;元从珂隐忍谋定,自然是不错的人选,但他毕竟并非亲子,只怕登基之后也难以服众,反而再度引发战端;元定熙有河东望族的支持,但这个幼子的才能并不足以掌控朝臣。一时间,看似选择颇多,却反而令永兴帝举棋不定。若梨看得出,从理智上讲,最合适的人选是从珂,但这却令她更加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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