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缭乱红颜何所依(三)

乱世华衣 华楹 3327 2021-03-06 1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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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若梨吃痛发出一声闷哼,口中不自禁地用力,腥甜味道流入两个人的喉舌间。从珂把箭簇“夺”地一声戳进宫墙青砖之中,无声发誓:若梨,你受过的痛,我都要给你讨回来。若梨软软地靠在从珂胸前,面色惨白,血色全无,昏昏沉沉就要睡去。从珂把她抱在膝上,扯下衣摆扎住伤口,俯在她耳边说:“别睡过去,休息一下,我们就出发。”

   “是、是谁?”若梨艰难地开口。

   从珂明白她的意思,心想说些事情避免她睡去也好,便慢慢讲给她听:“是西营的葛彦雄、朱从山,他们早就对父皇谋得帝位心怀不满。这次打着为天佑帝报仇的名义,冲杀进来,带的是自己的旧部。”

   “这次之后……”若梨开口,声音极轻,每个字都像耗尽了全身力气,“皇帝……会疑心……你要先提出……换防……选远地。……”虽然话不成句,从珂依旧明白了她的意思。永兴帝受此劫难,定会草木皆兵,疑心手下诸将有异心。为求自保,最稳妥的方法便是主动提出将各营将士混合重新编队,不再跟随旧将,以防止串谋。永兴帝依旧会将大半兵权交给两个领兵的儿子,却又不再全心信任他们,为免猜忌,自请驻守远离汴京之地才是上策。

   听得若梨言语中殷殷关切之意,从珂反而悲恸更盛,只觉她好似在交待身后事一般。“不许你再说了,也不许你想别的事,今天,这一刻,你的眼里、心里,都只能有我。我会带你回去。”

   惠明不知何故突然惊醒,“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从珂从来没接触过这么小的婴孩,一时不知所措,涨红了脸,想了半天才说:“她,她也许饿了,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能不能喂喂她?”

   不料,若梨竟也突然神色大窘:“你说什么,我哪里能……”急切间拉到伤口,又痛得眉眼缩在一处。

   从珂腾出一只手抱过小小的惠明,极笨拙地想去摇她。惠明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着他,也许是被他亮闪闪的甲胄吸引,竟然止住了啼哭。从珂心中蓦地一动,想起一件事来。若梨小时常常手足冰冷,请大夫看过,也吃了药,却并不见效果。永州名医林焕泽有一次到府上来,笑说这算不得什么病症,长大成婚之后自然就好了,等有了孩子,便可根除。那时年纪尚小,还不懂得为何成婚后便会好。从珂伸手握了一下若梨的手,入手处冰凉如旧。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从珂却已八九分确定,惠明并不是若梨所生,也许是某个侍妾或宫女,只不过假借了若梨之名而已。想到此处,他竟觉得心情大好,之前的郁积之气一扫而空。他脱下肩上披风将若梨裹住,扬起斩川割下垂身长发,将惠明束缚在身上,一跃返回马背,朗声笑道:“若梨,我们去砍了逆贼门前大旗,一并返回汴京。”

   飒影长嘶,从珂策马逆向西行,英气灼灼逼人。一路上已鲜少见到永兴帝的兵卫,从珂一手揽住若梨,将一支箭簇横咬在口中,另一手挥动斩川剑,途遇西营乱兵便斩杀当场。若梨仰起脸望向他,想要伸手抓紧他,身上却软软地使不上力气。扑满视线的,是泼墨般广袤无垠的夜空,和一闪一闪的星子。繁星耀眼,却盖不过眼前人的光华,星眸闪动,比群星更耀眼。行至将近西营,从珂将斩川收归腰间,俯身纵马疾驰。西营兵将此刻已占据了汤泉行宫,见一人一马奔来,也未想到有人敢如此孤身深入,便未予理会。从珂直冲至营门前,高台上的守望兵才察觉有异,正要开口呼喊,从珂已将口中衔着的箭簇拿出,指上蓄力,那箭破空掷出,将守望兵未及出口的呼声钉住。从珂一面从箭筒中抽出箭来,一面高呼:“元从珂在此,奉永兴皇帝之命,取逆贼葛彦雄、朱从山首级,其余人等退让,勿白送性命。”

   声音中蓄足中气,迎风远播。话音未落,从珂已搭起四支白羽箭,将若梨轻软细小的柔荑搭在宫上,轻握着带引她拉弓而射。四箭齐发,将西营门前树立的四面帅旗同时射落。

   四面帅旗,两在营门外,两在营门内,距离不同,从珂却一弦四箭同时射落。西营兵素闻从珂兵行险招之名,此刻又亲眼见了这一手精妙箭术,惊得目瞪口呆,竟无人敢上前应战。过了许久,才有领兵校尉壮着胆子喊道:“放箭,放箭!”

   从珂再次抽箭,只眯着眼睛射向方才高喊之人,弦声方响,那人已应声从高台坠地。虽一时震住乱军,从珂心中却不敢有丝毫大意,倘若乱军发现他只是孤身一人,万箭齐发,他也难以全身而退。更何况若梨似乎失血太多,已有些神志迷离。他抽出斩川,臂上蓄足力道,将大营门前丈余高耸的了望杆从当中斩断,断杆落下时,剑尖穿过杆顶号令旗,将令旗挑起。尘土飞扬间,策马远去,离去时仍在马上高喊:“三日内降者,既往不咎,拒不降者,有如此杆。”

   飒影蹄下生风,从珂不再迟延,一路奔往汴京。若梨已感觉不到肩背上的痛,只是觉得很累很累,想要闭上眼,在这个安全的怀抱里睡去。从珂拉紧缰绳,把自己的脸颊贴在她脸上,没有想象中的滚烫。从珂心里一松,没有发热,说明伤口的情况还不算太坏。他口中打起马哨,飒影风驰电掣般速度更快,他自己的手轻轻用力捏着若梨,口中说着:“若梨,坚持一下,别睡,别睡。”他一连说了几遍“别睡”,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发颤。若梨想要点头答应他,身体却不听使唤,只能无声地蠕动嘴唇:“我在这里”。

   永兴帝此刻尚未进入汴京宫城,而是先到了城外的驻军大营。营中守军得到了迎棠抢先带来的消息,早已经整装完毕。永兴帝一到营中,驻军便与追赶而来的乱军交战,将其逼退。饶是如此,永兴帝仍旧大发雷霆。他半生征战,向来只有半夜里追赶别人,还从来没有被别人逼迫得这样狼狈而逃过。

   越是发怒,头风发作得越是厉害,永兴帝半为受辱、半为病痛,将营帐里的东西砸了个遍。众人在一旁皆不敢作声。正在此时,有人进帐禀告“从珂将军回来了”。元从珂怀中抱着若梨跨进帐来:“儿臣带回惠明公主和……五皇子妃。”

   一句“五皇子妃”,生生将两人距离再度拉成了天涯与海角。他们不再是乱军中彼此相依的两个人,而又回到了这令人窒息的现实中来。

   慕皇后见到若梨背上已浸满血,赶忙叫人护着若梨下去医治,又叫人抱走惠明。小小的惠明不哭不闹,手指竟然还勾着锁甲,当作玩具,瞪着眼睛瞧着来来往往的军士。永兴帝见了,赞到:“好,惠明虽小,这份胆色,才像我的儿孙。”

   他回首见从珂乌发散乱,不知发生何事。从珂垂首,任由随侍的医女将若梨从他怀中抽离,神情淡漠地略略讲了冲回西营一路之事。听到他孤身出入敌营,射落帅旗又砍断了望杆后扬长而去,人人眼中都现出惊异之色。永兴帝一拍面前几案,叹道:“壮哉,我儿!否则我昭德军一世英名,都要被人嘲笑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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