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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枯木逢春

大汉苍颜 胡沙远忆 3507 2024-01-29 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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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忧醒來时恰好是夜半,身边有零落凄清的哭声,一时间分不清是醒着还是梦里。

   “嘶,痛……”她微微一动扯到伤口,却被一双手摁住:“谁!”

   “是我,清溪!”那人回答。

   解忧稍稍止住挣扎,身体的痛却不减分毫,昏暗中她问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清溪抽噎着答道:“在竹屋里,他们把我放回來,说翁主受伤了,要我好好服侍翁主!”

   “他们有沒有打你!”解忧伸手,刚一触到清溪就被她吃痛避开,她叹口气:“是我连累你了!”

   清溪勉强止住哭泣道:“沒,他们沒怎么难为我,只是委屈翁主这一身伤,陛下竟然这么狠心……”

   解忧心想,这是我应得的,若非以匕首刺自己,只怕他们不肯放过你,但想起张汤,只怕他活不过多久。

   张汤死于几年以后,他被三长史诬告下狱,这位毕生维护公义的酷吏,最终死在公义之下,那时解忧已被开释,她跟着送葬的人在乱坟岗行走了一段路,被张汤母亲劝止,老人家对她说:“吾儿获罪而亡,罪有应得,与翁主无关,不劳翁主送葬!”

   解忧心里却清楚,张汤是因她而死的,若非那一件事,张汤不会失去皇帝的信任,也不会仇家构陷。

   且说霍去病找到张汤的助手,了解到事情全过程,并将此告之于刘彻,刘彻沒有动怒,也并未责怪霍去病多管闲事,只是嘱咐他不可再提起此事。

   唯一令霍去病印象深刻的是那助手的话:“我知道,我们这些人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眼中只是一群蝼蚁,他们需要我们的时候,就把我们拉出來送死,不需要的时候,就弃若敝屣,然而,为了公义和真相,我们愿意做蝼蚁,请将军把一切告诉皇帝吧!”

   而这一番经历对解忧來说,最大的损失不是负伤太重,也不是彻底被陛下所弃,而是彻底失去夷安的友情,自她养伤时起,人们虽不便探望,却有不少人悄悄托人带话问候,从霍去病曹襄到那个养马的休屠王子无一例外,唯独夷安沒有,解忧已隐隐感觉到婚事对夷安一生的影响,直到卫长公主亲口说破才彻底印证她心底的猜测。

   “其实你这样做不值得,我说真的,她根本不感激你,或许她此刻最怨恨的就是你!”卫长轻轻拂去落入她袖中的飞花,此刻已是阳春三月,春意盎然,解忧伤愈大半,身上裹着毛绒绒的狐裘卧在一张软榻上晒太阳,身旁摆着牛乳清水山枣核桃等物,清溪忙前忙后,好似疗养一般。

   “你现在这么怕冷,活像个老人!”卫长笑嘻嘻挪揄她,却见那卧榻上落下一方竹叶花纹手帕,解忧目光追随,却救之不得,只得眼睁睁望着其落入泥土沾染尘埃,卫长心中一软,她这般柔弱无力真叫人见之可惜,于是卫长一弯腰正欲拾起那生绢手帕,却被清溪抢先一步,卫长自讨沒趣,说道:“夷安对你十分怨恨,这是我和许多人万万沒有想到的,她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每每听人提起你总一副忧愤难消的样子,好像与你有天大的仇恨,难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卫长并非刻意讽刺,清溪却小心讨饶唯恐刺激解忧,然而解忧心中比谁都清楚,所谓作茧自缚,过去她对夷安太过偏爱庇护,每每有求她莫不应允,以致令夷安有恃无恐,而这一次,她给了她莫大的希望,最后却令她这般失望,夷安本來不是心胸开阔之人,遇事难免钻牛角尖想不开,于是把一切归咎于解忧并未全力施救。

   “你猜她怎么说你的,母后好心安慰她,说你也是好心帮她,她却顶撞母后,‘你口中那个所谓的好人是什么东西我更清楚,解忧的心机太深太毒,表面上为了我好,实际她巴不得我受苦,只有我也受苦,她才会高兴,’母后被她气得一句话说不上來!”卫长都有些替解忧可惜,见她有气无力软绵绵的样子,又怀念以前那个盛气凌人的她,其实她想起人们说过,君王如果对臣子太好,到最后无以加封时,要么将王位让给臣子要么杀掉臣子,解忧却险些杀了自己。

   解忧依旧听着,一言不发,目光追随那轻旋飘落的竹叶而去,暖烘烘的阳光落在穿过竹林落在她身上,别有一番意味。

   卫长神采奕奕,也不管解忧是否不理睬她,继续说道:“以往大家都知道你们最好,你简直是夷安的乳母,谁能想到你们的结局会是这样,她听说了霍去病托付你照料青荻的事情,说你一心偏帮外人,从沒有真心对她,我看我这妹妹打算一辈子记恨你了!”

   清溪在一旁听得手脚冰凉,翁主对夷安最好,到头來夷安误解她最多,果然事情发展不是人能够控制的,而翁主经过此事,好像重新活了一次,昔日那只尖锐的老鹰变成了一只行动迟缓的蜗牛。

   “我觉得你胖了些,下巴圆了一圈,看來人心宽一点更好!”解忧忽然开口,她只觉得这一次见面卫长整个人焕发着荣光,举止间优雅而柔美。

   卫长格格笑了:“还以为你变哑巴了,曹襄天天跟我面对面,还沒你看得清楚!”

   解忧这些日子只能吃流食,每餐皆由清溪伺候,因而习惯凡事缓缓为之,她缓缓说道:“他天天看你,自然无法发现,我几个月不见你,变化太大了!”

   “这个呆瓜不知还要多久才会发现!”卫长娇羞一笑,嘴角边都是甜甜的笑意。

   解忧不明就里,却见卫长单手抚着腹部,动作无限温柔,清溪却一下就懂了,心想翁主果然病得脑子迟钝了,这都沒看出來。

   卫长那番炫耀的孩子心机沒有得逞,但见解忧气色心情都不错,小心问道:“青荻她也很关心你,可她沒敢來看你,她怕……”

   解忧沒多想,微微把头侧过去,似乎不想听,卫长知道她心里难过,也不忍再说,两个人这般沉默僵持了许久。

   微风徐徐扫过,撩起庭前枯叶,太阳被云层盖住,四下忽然暗下去,解忧身上骤然一冷,缩着手脚对清溪道:“我困了,扶我进去!”

   清溪应声点头,一面收拾着用具,一面扶起孱弱的解忧,卫长正欲告辞,却见解忧回头道:“替我多谢他们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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