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朔方有急件!”宫监小步趋行至刘彻身旁说道。
解忧心知不再适合旁听朝中之事,躬身道:“臣告退!”
刘彻摆摆手示意她下去,朔方,想必是霍去病的寻常奏报,这两年战败的伊稚斜退居漠北,几乎不问中原事。
待她走入帷帐之后,守候在外的军士疾步走入,跪下禀报:“臣启陛下,朔方消息,冠军侯病危!”
“你说什么?”刘彻霍然起身。
“砰”的一声,帷帐后面似乎有重物落地,刘彻五内正心急如焚,忽然被这声音一搅,火气更旺,怒斥道:“什么事情!”
只见一个宫婢急急跑來跪下说道:“刚才解忧翁主正欲离开尚未走远,忽然听到前面说冠军侯病危,当场昏厥过去!”
刘彻心中正烦躁,挥手命宫婢下去,对那侍卫道:“继续说!”
“朔方郡守说,不知何故冠军侯忽然得了疾病,起初浑身不适身体肿胀,如今已昏迷!”
“为何不及早求医不及早來报!”刘彻问道。
“起初只当是小疾,冠军侯并未当回事,他闲医治费事,如今只怕是不行了!”
“快,派朕的御医前去!”刘彻吩咐道。
“诺!”宫监说道。
刘彻忽又想起什么?“等等,把宫里最好的药都带去,各地的贡药都带去!”
“诺!”宫监急急回旋道。
刘彻又道:“还有,带上朕的口谕,必须治好他,不惜一切代价!”
“诺!”宫监几番折返这才出了未央宫。
刘彻心中越來越不安,只觉得做了这么多年皇帝,心里从來沒这么沒把握过,他一生战胜过无数对手,这一次觉得自己在跟上天抢人,正此时,那宫监又回來了,刘彻正欲发火,怒骂道:“还有什么事忘记了!”
宫监知道陛下正急火攻心,小声说道:“启禀陛下,宫里的御医和药材刚刚出发!”
“这就好!”他自言自语道,似乎在安慰自己。
宫监又说道:“但黄门署來报,之前已经有人假传陛下的旨意偷偷往朔方去了!”
“什么人这般大胆,尽快捉拿!”刘彻正愁借不到人开刀。
宫监小声道:“解忧翁主!”
刘彻怒气渐散,刚才只顾布置御医,却忘了那个昏厥的解忧,只要她醒來就一定会去,即便他早已下旨无论何时都不许她离开长安。
宫监自然知道私自出城对禁锢中的人意味着什么?小声问道:“陛下,还派兵捉拿吗?”
刘彻垂头丧气坐下:“不必了!”
难得陛下沒有发火,宫监心中却未因此有半点轻松,不知怎的,他总有一种不祥之感,就像久旱之际山雨欲來,空气闷得令人不敢大声喘气。
且说霍去病一家从长安到朔方,轻车简从并未张扬,却受到朔方郡无数军民欢迎,这里的人不知道霍去病不体恤士卒,不知道他私刑杀了李敢,不知道与他同朝为官的人如何评价他,他们只知道,他是战神,他是霍去病。
朔方民风淳朴,驻扎附近的军士们久仰霍去病大名,争相前來一堵霍将军风采。
青荻曾在代郡生活多年,此刻又來到边城并沒有半点不适应,那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冠军侯,也睁大眼睛开开心心看着外面的世界。
朔方居民见将军与夫人一对璧人,心中更是欢喜。
“我见夫人清丽绝伦,想必來自山水间!”久居朔方的老者说道。
霍去病摇摇头:“她來自边塞苦寒之地!”
老者却惊叹:“将军且看朔方居民,黄沙风霜扑面,无论男女皆是糙人,夫人却美貌得很!”
世间男子听人称赞妻子如同称赞自己一般,霍去病笑着接纳。
转眼霍嬗已两岁,眼睛像父亲炯炯有神,皮肤却像母亲细腻滑润,有时他调皮的要命,急得青荻直呼要打,霍去病在他身上仿佛看到自己的影子,可不是吗?有了孩子生命都循环往复着。
“你说他像谁多一点!”青荻依偎着霍去病说道,他们并排坐在屋檐下看着霍嬗在院子里跑跑跳跳,北方湿气少,树木到了冬天都光秃秃,山石皆褪去颜色,一切恢复本來面貌。
“我看像舅舅!”霍去病说道。
青荻愣神,哪里像大将军了。
“我说你哥哥!”霍去病道。
青荻一笑,他在乎朱和甚至远甚于自己呢?两个人这样手牵着手相互依偎着,就这样走到老该有多好。
青荻说着白头偕老,霍去病不吭声,吐纳气息并无异常,军事上的事情霍去病不会跟她说,但青荻已能从细微处发现霍去病的不同,她渐渐觉得,那个作战状态的霍去病又回來了,尽管每一天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但霍去病看军报看地图时明显更投入更细致,只要他一个眼神,她就能领会。
汉军正在收集战马,北方的伊稚斜也在养精蓄锐,谁都知道,这场仗沒有结束,霍去病每天都去军营操练士兵,这里有许多未打过仗的士兵,霍去病要他们像老兵一样勇猛,在河西草原,他有过惨痛的经历,他不要这些在他们身上重现。
青荻非常理解他,他始终属于大汉,不可能完全属于她,但这些年,他一直陪着她,只要不在军营就陪着她,而且他们久居朔方沒有了亲戚间的走动沒了朝廷应酬,他几乎是属于她的。
烈日当头,霍去病正为士兵们做着示范,他将弓弦拉至满月,肃然射出一箭。
满场皆惊,竟然未中靶心,这是多年來仅有的一次,霍将军一箭射偏,霍去病沒有说什么?命令军士们继续操练,军士们却好像比他本人更难过,可怜巴巴望着他。
霍去病情绪不外露,把失望收得干干净净,他站在练兵场,目视所有人训练完毕回营集结,这一次他沒有立刻回家,他站在原地反复操练着直到箭镞把靶子射穿。
还是这般争强好胜,霍去病笑笑,伸手去拾竹箭,就在那一瞬间,即将碰到箭身的瞬间,霍去病的手忽然被什么毛刺扎了一下,疼得缩回手。
朔方虫蚁众多,有些小飞虫身上的毛刺带毒,他手麻了一阵疼了一阵之后恢复了平常,这点小毒虫怎奈何得了骠骑将军,他收拾行囊回去,霍嬗正在院子里嬉戏,青荻一定备好饭等着他呢?他想着加快了脚步,却在迈入门口那一刻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