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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堕入火窟

大汉苍颜 胡沙远忆 3631 2024-01-29 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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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忧这一去看似并无半点异样,心中的伤只有自己知晓。

   她是带着沉重的愧疚而去,又带着更沉重的愧疚回來的,她自问一生所行,亏欠别人不多,即便有所亏欠,她自会用其他方式补偿,然而这一次于单毕竟是死了,她就要这样永永远远欠着他了吗?解忧一直回避着他,生怕越接近越愧疚,她就这样小心翼翼回避着直到他死去,她恍然想起衡玑似乎劝过自己去看望于单,只是她当时沒有注意,这一想來,当时衡玑就猜到结尾了,其实即便于单能活过來,解忧也无法偿还她的亏欠,无法成全于单的幸福。

   这一下又想起青荻的事情,她这一去劫难重重,竟把这件嘱托忘了,也不知青荻现在是怎样,哎呀,刚才竟然忘记问曹襄,可曹襄并未提起青荻,想必她活得不错。

   这样一路胡思乱想,竟然就走回了竹馆。

   远远就望见竹馆前多了一个人,清溪极其少见的峭立等待着她,直到走近,才看清那是夷安的乳母。

   解忧一度竭力避免过多介入别人的生活,但总有些她关心的人叫她无论如何无法避免,例如霍去病交托的青荻,例如眼下。

   果然还沒回到廊下,乳母就如见了救星般匆匆迎上來:“翁主可算回來了,叫老妇好等呀!”

   解忧沒有理会她,想必那夷安又惹出些是非,她径直走回竹馆,请乳母坐下细说。

   “翁主这一次可要去劝劝夷安公主呀,已经连续三天不吃不喝了,连翁主平安归來这样的大事她都不出來见人,真是一心要闷死在屋里!”乳母看起來是真的担心,夷安生母早逝,由她一手带大,此间情谊不必细说。

   “她又想干嘛?”解忧在夷安的事情面前俨然一副长者姿态,在她看來,夷安无非又要央求她做些有违宫规又非办不可的事情。

   “翁主可知隆虑公主前日进宫见过皇上了!”乳母柔声说道。

   解忧眼神一滞,如她所料,已猜到事情始末,这隆虑公主正是昭平君母亲。

   “她怎么说的!”解忧问道。

   “隆虑公主说她这几年身体越发不好,只怕哪一天就一病不起,她说夷安公主与昭平君年纪渐长,且夷安长姐已出阁,按例该到夷安了!”乳母说道。

   解忧心中越來越凉,一切都是早就注定的,她声音有些凝滞:“那,陛下和皇后怎么说!”

   这说着几乎不敢去看乳母的脸色,解忧接过清溪递上來的水喝着,乳母却越发有条不紊:“陛下许是想起身边兄弟姐妹不多了,怜惜隆虑公主当年嫁给隆虑侯是如何委屈,也就许可了,将此事交给皇后操办,三天前皇后去夷安那里,在内室说了许久的话,最后皇后握着夷安的手,语重心长嘱咐道:你可要好好养着疼惜自己,不要叫我和你父皇失望,然后夷安一句话也不说,皇后也不追问,陪她一直坐着,过了好久夷安才点点头,可等皇后一走,夷安就哭起來,起初是强忍着痛苦小声呜咽,最后越哭越忍不住,变成嚎啕大哭,我们听了也跟着伤心!”

   乳母说着说着也不由得抹起泪來,多年前馆陶公主苦苦巴结着还是王夫人的太后,接下两桩亲事,一是当年还在做皇子的刘彻娶馆陶之女为妻,也就是后來的陈废后,二是将刘彻的姐姐嫁给馆陶之子隆虑侯,然而这一家人由老到小皆是不堪之辈,馆陶盛年寡居后更是淫乱不止,听说还要与情夫死后合葬,隆虑侯也是有样学样,陈废后更是荒诞,一面施行巫蛊诅咒皇帝一面与女巫通奸,刘彻对其厌恶之至,废后沒有按祖制住在宫中而是被赶往城郊行宫居住,这样的家庭,夷安好端端一个女子如何生活得下去。

   解忧心中叹息不止,她素來看不起隆虑侯陈家男盗女娼之事,宫中诸人每每提起这一家人也讥笑不止,为夷安的脸面,皇后特意嘱咐宫人少在公主面前提及,可今天祸事就到眼前來了,但她却不似乳母这般情绪外露,她讨厌女人的眼泪,有些厌烦道:“你别哭了,哭也无济于事!”

   谁知乳母听了她的话反而哭得更伤心,呜呜咽咽停不下來。

   解忧当即喝道:“别哭了,你这是哭给我听,还是想我去哭给皇上听!”

   乳母被她的气势喝住,猛然打了个响嗝,吓得不敢做声。

   解忧这才说道:“想必夷安那边的宫女们这几天是沒日沒夜跟着哭吧!”乳母正欲点头,却见解忧说道:“跟号丧有什么区别!”

   乳母立刻猛摇头,说道:“我们,我们劝不住公主呀,还求翁主救救公主,你和公主自小一起长大的,不能眼睁睁看着公主掉入火窟呀!”

   “我又怎能忍心见红颜堕入火窟呢?”解忧幽幽叹道,若在过去,她必会以刘氏皇族的责任劝诫夷安放弃个人感情维护皇室与贵戚之间的和睦,而今天,她自己都经历了一次死里逃生,衡玑临终的话犹在耳际,既然她此生已不能获得幸福,为何不为夷安努力一试呢?

   乳母见她沉默不语,面上神色凝重,以为她不肯出手,便催促道:“我早听闻翁主手可通天,如若翁主有心相救,这件事或许还有转机!”

   “听谁胡说的!”解忧不耐烦喝止她,生怕她再说出些什么不得体的话來,若在过去,她还真有些本事手段,如果从中斡旋,未必不可改变,但如今,陛下对她已沒有那般信任,不但卸去她手中权柄,还把她的活动范围大大缩小了,她再也沒有借口像过去那般从容游走于帝王宗室贵戚之间。

   解忧款款说道:“自大汉开国以來,帝女嫁列侯是祖制,公主嫁列侯,公主之子再娶帝王之女也是常事,他们这桩婚事还是十年前定下的,岂能说悔婚就悔婚,除非昭平君坐法失侯爵之位,可这昭平君虽然一贯胡闹,混帐事做了不少,还沒闹出大乱!”

   “唉!”乳母跟着叹气,想起眼前这翁主地位虽不及夷安这公主尊贵,但当初涉安侯于单想娶她,陛下却沒有及时同意,最后听说还是翁主自己反对,于单这才作罢,一介诸侯女都可以为自己婚事做主,堂堂帝王女反倒被框住了。

   她想到这里,解忧恰好也想到,然而解忧想的是,幸亏她对陛下尚有几分利用价值,才不致被匆匆许婚,但乳母哪里知道解忧心中的苦楚,除非和亲,她是一辈子不可能嫁人的。

   这件事她心中毫无把握,于是对乳母说道:“你先带我去见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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