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7-14
这个因为夜里梦里不停回味而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称谓,和那样特别的,只有他才会有的口音――这样温柔地让我以为一辈子都不能忘怀的声音,此刻的我听起来却是那么不可置信地遥远,就像来自上辈子的世界。
林夜枫,他回来了?
只不过几秒钟功夫,我心里已经谋划再三并且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我挤出一个我19年以来最灿烂的笑容,优雅地转过身,张口想要背出我刚刚酝酿好的台词,然而这一切却都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像风雨中的玻璃一样碎落坠地。
他瘦了。永远都那么风度翩翩、儒雅温柔的他,此时却一身都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就连脸上的笑容,也如雨妞所料的那样支离破碎和勉强。他对我微微一笑,然后伸出手,跟我介绍他身前坐在轮椅上的女人。
“雪儿,我未婚妻。”他温柔地笑了笑,牵起女人苍白的手,眼睛里是浓浓的宠溺。女人会意地笑笑,点点头,算是跟我打招呼。
“哦,雪儿,我是夏一朵。额,今天有事不太方便哈,我就先回去了,改天聊。”我捡起碎了一地的笑容,准备落荒而逃。
“一朵,”才跑了几步,腹部的伤口隐隐作痛,却又不知为何不敢停下来,幸好林夜枫在身后喊了一声,我才得以趁机停了下来喘几口气。
“什么?”我回头,依然笑靥如花。
“额,没什么。”男生疲惫地笑笑:“我只是……雪儿她不懂中文……”
雪儿她不懂中文?我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明明就没有东西,却仍然抑制不住地想要呕吐。
不懂中文,所以,你是再代她向我道歉?还是,嘲笑我蹩脚的掩饰?
我加快脚步,近乎疯狂地想离开这个地方。突然,我感觉上半身受到阻碍,然后整个身体因为失重而前倾,一个趔趄跌进了某人怀里。
“夏一朵,你匆匆忙忙地是赶着去挺尸啊?”来人怒气冲冲。
是夏小果?我不自觉嘴角上扬,也只有我才能让他抓狂到不惜使用大妈教授我们的那些粗俗的词语。
可是,夏小果,你知不知道,她和我,真的好像,好像。感觉,就像寂静的午夜里起来照镜子,我看到镜子里的我脸色苍白,却依然笑容温婉。
她对我笑,就像来自上辈子的世界,我们俨然认识了好久好久。
医院的拐角处,男生推着轮椅,最后一丝伪装起来的笑容也垮了下去。
“一朵,我只是想问问,你过得好不好?”
回到学校的第一天我就发现班上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只是不知道这种不对劲来自哪里。
上午的课就剩最后一节了,我从座位上走下来,伸了伸懒腰,一时忘了那两个口子还没好,扯得自己龇牙咧嘴不住发出“嘶嘶”声。不过,相比起一日三餐都只能吃一点稀粥这样残酷的事实,疼痛什么的对于我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虽说大妈曾是五星级饭店的主厨,做菜的厨艺是没话说,但是,天知道她煮粥的技术怎么会这么烂,那味道不敢恭维就算了,又怕太硬了硌了我,于是就拼了命地多放水,几番试验下来到我手里的粥就是大海里的几叶扁舟了。
“大妈,我是不是不是你亲生的啊?还是……我们破产了?”我无辜地仰着头看她。
“你这孩子,是医生嘱咐的不能吃硬的东西啊……”
“那也不能就喝水吧……”
……
我边伸懒腰边环顾四周,突然,一个清逸的身影映入眼帘,手上动作瞬间停滞――我说怎么这么不对劲呢!原来是张小妮不见了,我旁边一直空着呢!于是我眼睛定定地看着那人朝着我的方向走来,然后一屁股坐在张小妮的位置上。
“呵呵,好久不见啊。”我想都没想,对于罗胜男,不管是什么情形,先示个弱总是没错的。她最近失踪了好一阵,反正大家对于她旷课见怪不怪,起初还有人艳慕或者鄙夷下,后来直接就把她忽略不计了。反正七班有50多个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罗胜男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嘴角挂着我熟悉又陌生的鄙夷。
难道我又得罪她了?上次我怕不是乖乖听话打开了盒子么?额,看来还是傻兮兮的张小妮好相处啊。
“小妮呢?”我似乎是忘了我刚从医院出来,又有点火急火燎再去一次的架势了。
“小妮?”罗胜男嘴角的冷笑更浓了,“夏一朵,你的脑子都是干什么吃的!瞧你交好的都是些什么人?”
哈?我有点反应不过来,愣了几秒,怎么都找不出个合理的解释来――感情是以为我和张小妮交好?嫉妒?忿恨?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我还以为我和罗大小姐交好呢。”我悠悠地说,话一落地就几乎没咬掉自己的舌头。
首先,我跟张小妮是泛泛交,跟某人更是,她不过是为了我牵了几次线,而且,为了林夜枫的事情,我不迁怒她就很不错了。虽然,很难说现在有没有迁怒了……
对面的人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张嘴欲说什么,我却忽然无心恋战,捂着肚子就向厕所冲去――我不是故意临阵脱逃啊,确实是大妈的“爱心粥”喝多了……
“夏一朵……”身后的人什么都没再说,只是喃喃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我扶着墙从厕所里走出来,经过“灭绝”办公室的时候,条件反射性地瞄了一眼敞开着的门,正好看见背着书包红着眼睛从里面出来的张小妮,见到我,她的眼神闪烁不定,嘴唇动了几次,终是没说什么就从我身边走过了。
张小妮?我张了张嘴,想叫住她,但是终究没有叫出口。我从六楼俯视她的背影,心想:原来你也有看起来娇弱的时候。忽然,一股强烈的感觉涌上心头,一时间我墙也不用扶了,脚下像是踩了风火轮一样走的飞快。
“罗胜男,我的语文成绩是不是有了?”坐到位置上,我还在喘气,心“砰砰”地跳的很快。
“恩。”
我缓了缓神,说:“不是她,她不知道我的笔记。”
我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是着了人的道,之前只是好奇夺过恐惧,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然使这样幼稚儿卑劣的手段,我本来并不排除张小妮因嫉成恨,但是现在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恩。”罗胜男似乎对我的“心如明镜”有点惊讶,顿了下,才说:“纸条是早就写好的。”
哈?
早就写好的?
如果说我的笔记还有很多人见过而且模仿起来并不是一件难事的话,那么,知道我总在第三题改病句上纠结的人,估计不会太多吧?毕竟,现在考试都只交答题卷的啊。
我脑子里飞快跳出一个人的名字,连带着和她共处的许多画面,她的一颦一笑,她的轻声细语,她看我日记时促狭的捉弄,她帮我分析试卷时一本正经的脸……
呵呵,我心里暗自笑了。夏一朵,承认吧,你嫉妒地她发狂。嫉妒到,你希望一切不好的事情都与她有关,嫉妒到,不惜把她想象成白雪的后母。
夏一朵,这是源于你与生俱来的恶毒,还是,潜意识的暗示?
坐在家里的老爷椅上,我优哉游哉地看着窗外,思索着白天的事情。把我扔到家就不知道去哪儿的夏小果不知又从哪里钻出来,也不知是何时站在了我身后。
“夏一朵,你知道你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
夏小果,你才有毛病呢,这架势是要跟我传道授业解惑吗?我白了他一眼。
“脑子缺根筋。”大爸从厨房里走出来,一手捏着一坨红烧肉一手“吧嗒吧嗒”地摇着蒲扇。
夏小果笑笑,附到我耳边说:“明明就很笨,却还要把什么事情都闷在肚子里。”他直起身子,又补充说:“还以为自己能想通,结果却总是闷到它发霉。”
……
夏小果,你就不能说人话么?
“你知道我语文成绩又有了没?”
“恩。我弄的。”
“恩?”
“大概是罗胜男帮你出头抓的人,我善的后。”
我白了他一眼,等于什么都没干嘛,还好意思居功?
不过罗胜男为什么帮我?说不通啊。
额,我突然想到她跟林夜枫不浅的交情,难道她是打算以此要挟我帮他?
想起医院里见到的那张苍白如雪的脸,果然是人如其名。哎,说来说去,还是“卖身”的活。可,这样未免也太高看我了吧,我会因为这么点事感恩戴德到以“身”相许?
“喝点粥,先垫着。”夏小果递过来一个碗,顺便赏了我一记爆栗子。某人心情很好的样子。
不是吧又是粥?
“我能吃饭了。”我委委屈屈地说。
“恩。先喝了。”男生霸权主义的语气。“要不,你还是喝茶吧,嘴巴上挂个茶壶,方便。”
我白了某人一眼,伸着脖子往碗里看了看,似乎比前几天的浓稠了点,也就不敢在挑剔味道了,闭着眼睛一头栽下去……额,居然有皮蛋瘦肉的味道,很,那啥……
“大妈,不愧是大厨啊,你手艺进步地真快。”我冲着厨房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