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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舞会晚上才开始，但一整天都是生日，中午刚吃过午饭，最要好的闺蜜基本都已经带着礼物上门了。

　　化妆师在帮李悦卷头发，时唯、于娜和温俏雅围着跟她聊天，没想到连云萱都先到了芷卉还没到。

　　又等了一会儿，芷卉姗姗来迟，意兴阑珊，只穿了件很平常的连衣裙，眼罩也没带，说不参加舞会，为寿星庆祝完生日吃过蛋糕就走。

　　寿星确实一语成谶，谢井原又一次爽约。

　　早上九点二十就接到他电话，解释因为妹妹临出门在酒店门口台阶摔了一跤，处理膝盖伤口耽误了几分钟，没想到航班提前45分钟就停止办理值机，没赶上十点那个航班，改签只有下午四点起飞的，到上海得晚上九点。机场到李悦家怎么也得一小时，只能尽量赶去接她。

　　芷卉坐一边嘟嘟囔囔抱怨着中国民航：“通知计划起飞时间前30-45分钟停止值机，它就取了个上限。45分钟就停，提前40多分钟到了都不让进。还建议提前90分钟到机场，干嘛不建议住在机场算了。都是阴谋，骗改签费吧……”

　　姐妹们迷之微笑，互相交换眼神，感觉这孩子已经没救了，第一次见没赶上航班怪航空公司按时值机的，对没赶上航班的人说不出半个“不”字。

　　更可笑的是，她还说一句偷瞄一下李悦，生怕她又提“谢井原渣男”之说。

　　李悦被她气得没脾气，起身去衣帽间拿了件漂亮小礼服扔给她：“行啊，我不骂他。但你得打扮漂亮来跳舞。这叫谈的什么恋爱啊，整天没有开开心心，反而战战兢兢。”

　　云萱跟着乐：“给她重找一个舞伴。”

　　时唯表示赞成：“对，谁让谢井原不及时宣誓主权的，气气他。”

　　李悦开始翻手机联系人：“得比谢井原帅一点。”

　　时唯提议：“找贝逸铭。”

　　“贝逸铭哪有谢井原帅？”娜娜和小雅异口同声。

　　“照这么说我们学校没人选了。”时唯说。

　　“贝逸铭不行，小英先找了他。”李悦犯愁，“比冰箱帅的还真不好找，低年级有吗？有没有人约祁寒？”

　　“祁寒有女朋友。”娜娜说。

　　“才高一就早恋？太猖狂了！二年级呢？易风间？”

　　“易风间有男朋友。”小雅说。

　　“……圣华没希望了。”李悦甩甩手机，朝天翻了个白眼。

　　“大学生更好啊，”云萱问时唯，“你的帅帅表哥呢？”

　　时唯笑着指李悦：“被寿星借走了。”

　　“那你舞伴谁啊？”

　　时唯说：“我不要舞伴，我自己啊。”

　　芷卉赶紧靠向时唯：“那我也不要舞伴，我和时唯一起。”

　　“你和时唯一起，达不到气死谢井原的目的。”云萱笑得狡黠，“钟季柏追悔莫及的脸我已经见过了，想看看谢井原追悔莫及的脸，你满足我一下。”

　　芷卉睨着她：“你被钟季柏带坏啦，也唯恐天下不乱。”

　　讨论了一下午却没什么结果，在熟人圈找比谢井原帅的又必须名草无主，难于上青天。晚上芷卉还是和时唯一起进场的，跟着分了蛋糕跳了开场舞就在靠墙找沙发坐着玩手机，没怎么下场，室内冷气足，坐久了更有点冷，所以她还把盘好的头发放下来披着了。李悦赞助的是件露背洋装，头发披着就彻底辜负了她的苦心，只好躲在她看不见的角落。

　　过了九点，时唯被贝逸铭叫去跳舞，换了战英坐芷卉身边，但她是贝逸铭和李悦的发小，高中读的私立，跟芷卉不熟，坐一起也没什么话说，只能各自玩手机。不一会儿战英看见她们学校的熟人，也跟着走了。

　　剩芷卉一个人坐着，不时有同学过来叫跳舞，她都摆摆手没去。

　　换了一首节奏更快的舞曲，场子更热更闹了，有个男生坐过来找她说话，虽然戴着眼罩但做了自我介绍，说是钟季柏的队友，二年级的张磊。

　　芷卉对钟季柏的日常轶事不太感兴趣，音乐又吵，并不能连贯听清他说什么，双方都戴着眼罩也不能看清神色，只是出于礼貌才放下手机，偶尔冲他点点头表示在听。

　　就这么不知剧情地“聊”了大概有五分钟，对方突然俯身侧下脸好像要开始一个亲吻。芷卉被吓一跳，条件反射别过头抬起胳膊杠在彼此中间，另一只手想把他肩推开，施加的力却凭空消失，对方纹丝不动，甚至更往这边压过来。

　　音乐喧嚣而灯光混乱，好像没人能注意到这个角落的突发情况。僵持了短短几秒，女生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大脑一片空白时，压在身上的重量消失了。

　　好像是个男生把他拉开：“没看见人家女生不愿意吗？”

　　张磊回过头：“你他妈谁啊？”

　　那男生一甩眼罩，回答：“你爹”。

　　没看清他俩谁先出手打的谁，昏暗的光线中也看不出谁占了上风。

　　芷卉慌张地从座位上弹起来让到一边，又被身边不知什么人拽了拽：“学姐别看了，出去透口气。”

　　女生有点恍惚，被板着肩扶到门外才喘过一口气，拉掉眼罩，有点想吐。

　　回头看见把自己扶出门的男生也扔了眼罩，眼生的面孔，轮廓深得像混血。身后还跟着其他两个男生，衣服一黑一白，先后摘了眼罩。

　　混血少年问：“学姐你没事吧？学长在里面吗？”

　　芷卉说不出话，还控制不住地抖，摇摇头。

　　混血少年又问：“他没来吗？”

　　芷卉点点头。

　　混血少年把她拉到喷泉边坐下，发现她裙子露背，对白衣少年发号施令：“衬衫脱给我。”

　　白衣少年脱了衬衫里面还有一件白T。

　　给她披上衬衫，发现她一直抖着好像不是因为冷，白衣少年给她递了根烟：“姐姐你抽根烟镇定一下。”

　　芷卉愣了愣，摇摇手：“不会。”

　　混血少年又指挥他：“你去帮她倒点酒。”

　　白衣少年走了，黑衣少年进了场又出来，把芷卉落下的手机递给她。

　　混血少年问：“咱们要不要去帮忙？我怕他打不过。”

　　黑衣少年笑：“肯定不能帮忙啊，单挑赢不了，他以后拿什么脸见甜甜？”

　　白衣少年很快出来，端着杯酒给芷卉：“喝点放松一下就好了。”

　　芷卉刚喝了一口，被呛得眼泛泪光，差点连肺都咳出来。

　　混血少年接过杯子喝了一口：“你有毛病，兑水！”

　　白衣少年又进去了。

　　黑衣少年继续聊天，笑着问：“张磊战斗力怎么样？感觉他快成被我们全年级每个人打过的男人了。”

　　“战斗力扑朔迷离，反正我没打过。”混血少年笑，转头又问芷卉：“学长去哪儿了？”

　　芷卉低着头攥着手机不说话，她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就连他是不是真的改签过，又是不是真的没赶上航班都不知道。

　　黑衣少年小声问：“她男朋友谁？”

　　混血少年小声说：“谢井原。”

　　黑衣少年小声说：“卧槽牛啊。”

　　白衣少年回来了，这回倒的酒喝起来像果汁，他说：“我兑了水，还兑了点鲜橙多什么的。”

　　芷卉慢慢把饮料喝完了，感觉好一点，起码不再抖了。

　　混血少年起身，换白衣少年陪她坐着，混血少年又问了好几遍要不要进去帮忙打架，白衣少年也说不用。

　　那么，需要担心的只剩眼前这个女生。

　　黑衣少年问：“谢井原来接你吗？”

　　她也不知道，好几个小时不联系，不知他到了上海，还是飞机晚点，抑或根本都是说辞，没打算来。

　　见她不吱声，又莫名其妙打着晃，有人觉出不对劲：“学姐你喝过酒吗？”

　　“嗯，喝过啤酒。”一边说着，一边把衬衫晃进了喷泉。幸好白衣少年一胳膊揽住她，人才没掉下去。

　　“要命了。学姐，你家住哪儿？”

　　“学姐，你有朋友在这儿吗？”

　　学姐已基本不省人事。

　　“李悦肯定是她朋友，去问李悦。”

　　“吃蛋糕以后我就没见过李悦。”

　　“那只能找三年级的人一个个问过去了。”

　　正一筹莫展，突然声音高昂：“学长！这里这里这里！”

　　谢井原转了方向朝这边走来：“你们干嘛坐这儿？”

　　祁寒把突发事件简略叙述一遍：“没什么，就是学姐她有点被吓到，我们为了让她镇定给她喝了点东西，没想到她一丁点酒都不能喝，直接晕了。”

　　“喝什么了？”谢井原问。

　　祁寒问周遇：“喝什么了？”

　　周遇说：“Yamazaki.”

　　祁寒翻译道：“威士忌。兑了水，还兑了鲜橙多。”

　　周遇求生欲极强，直接把昏昏欲睡的女生从自己肩上推给谢井原，并当场出柜：“我喜欢男人，不喜欢学姐。”

　　局面有点棘手，连谢井原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只好半抱着她走了。

　　以京芷卉目前这种状态，不适合直接送回家，肯定会遭到他爸妈盘问。不清楚她为什么喝多，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穿得这么清凉，似乎没有能回答的问题。

　　谢井原过了马路觉得还是得缓冲一下，就近找了个KTV，开个包间把她放沙发上睡觉。

　　本打算让她睡一小时，还不醒就叫醒她，但她大概睡了四十分钟就醒了，迷迷糊糊问：“啊，你怎么在这？这是哪里？”

　　“唱歌的地方，让你睡觉。”谢井原扔下手机上的连连看，支着头反问，“你知道自己喝了什么吗？”

　　女生一脸茫然，撑着沙发扶手爬起来。

　　就知道她不知道：“连别人给你喝什么都不知道，你压根没有一点安全意识。”

　　“哦。”她觉得脑子还有点钝。

　　他走过去给她开了瓶矿泉水喝：“你已经成年了，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24小时随身保护你。我不在这一会儿你就犯了好多错。不是不可以社交，但是和闺蜜一起来，就得和闺蜜一起走，不能落单。陌生人给的饮料，不知道成分，也不要随便喝。刚才关照你的小孩都是好孩子你才安然无恙，否则任何后果你都承受不起。”

　　芷卉放下水，乖乖点头：“嗯，知道了。”

　　他回到沙发另一端：“把你吓到的人，是谁？”

　　芷卉懵懵的：“他说他叫张磊。”

　　他觉得这名字好像听过。

　　她继续说：“我以为自己力气算大的，可根本没办法抗衡，就那一会儿很恐慌。”

　　谢井原从脑海里搜索出这个人名：“篮球队主力，你打不过很正常。男生也没几个打得过。”

　　芷卉有点恹恹的：“原来我不是什么怪力少女，平时都是钟季柏让着我。动真格的战斗力为零。”

　　怎么她现在情绪低落的主因是认识到自己的真实战斗力？搞错重点了吧。

　　他借着暗室里一点光线看她许久，想笑，安慰道：“人不对。”

　　本来意有所指，却让她理解成了接吻的对象不对。

　　女生垂下眼问：“谁对？”

　　没等他反应过来，小委屈激发了逆反心，飞快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后闪到沙发另一端。

　　谢井原愣了愣，对她做了个“过来”的手势，没反应。

　　又叫她：“过来一下。”

　　依然没反应。

　　最后他不禁轻笑一声：“过来啊，我又不会打你。”

　　女生不为所动，抱膝坐在另一端，眨着眼睛警惕地观望。

　　实在没辙，男生走过去在最近的转角坐下，揽着她的腰把人捞过来，没废话，温柔地吻上去。

　　她瞠着眼睛，像个刚钻出洞一头雾水的小动物，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连呼吸都被他带着节奏，才知道自己以前所理解的亲吻都是小孩子的玩闹，在这方面动真格的战斗力也为零。

　　右手刚好乱放在他胸口，心跳传来的震动如此清晰。

　　短路的思绪刚找到重点，姿势有点糟糕，自己正跨坐在他腿上，而身体贴得太紧，高能预警。

　　察觉到她忽然开始慌乱地躲，怕她滑下去，他拉了一下她膝盖后侧，没想到她敏感地颤了颤，把他直接逗笑场了。

　　他停下这个吻，笑着注视她的眼睛，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

　　芷卉不好意思地傻笑起来，用说悄悄话的音量问：“喜欢我吗？”

　　轻轻亲她一下：“喜欢。”

　　“什么时候开始的？”

　　想了想，又轻轻亲她一下：“说一见钟情不至于，但是从第一眼就留意了你。”

　　“骗人！”女生歪过头，换出怀疑的眼神，“你说，我第一天穿什么衣服？”

　　再轻轻亲她一下：“白裙子，麻花辫。”

　　芷卉怔住了。

　　麻花辫是走进学校前半天的限定发型，妈妈特地给她编的，说着“市重点中学哪有一个人像你这样披头散发”，起始还规规矩矩编成了鱼骨造型。

　　结果到了学校，发现每个女生都披头散发。

　　她嫌土，很快就拆掉了，前后也就保持了三小时的发型，整个高中再也没梳过。

　　谢井原知道自己不会记错，轻轻亲她，反问：“第一天你不记得我吧？”

　　女生嘴硬道：“记得，你穿迷彩服。”

　　他笑起来，所有人从进校第一天下午到进校第十天可不都穿着迷彩服么。

　　他对这学校第一印象不太好，在教学楼前被绊了个趔趄，低头一看，大概五厘米的路面沉降，目光往前丈量，在这里被绊倒能刚好摔在前面的台阶上，简直是鬼斧神工的连环陷阱。

　　正皱着眉，有个女老师叫他：“同学，你来帮下忙。”

　　迷彩服从后门一推车一推车运进后勤处，除了搬运卸载，还得重新按尺码分拣，以便各班新生领取。

　　老师叫了不少男生来帮忙，衣服堆了满地。

　　一片忙乱中，突然听见女孩子怯生生的声音响在办公室进门处：“老师，一年级教学楼前路上有条缝，有同学摔跤了，可以补一下吗？”

　　有条缝？这什么形容？

　　他忍不住抬头看过去，十四岁的京芷卉站在阳光下，白裙子，麻花辫。

　　女老师愣了两秒，哑然失笑，有点刻薄地讽刺道：“小公主，上高中了，没有人会因为你摔一跤就去修路的。我在学校工作十年了，还没见过提这种要求的学生。”

　　她倒没被吓住：“我外公去世前就被这种缝绊倒过，因为年纪大骨折了不能做手术。圣华六十多年历史，有多少年纪大的校友会回来啊，我们用这种校园欢迎他们吗？就算不考虑这些小概率，十个同学中有四个在那里摔跤，活该吗？”

　　整个后勤处办公室安静了，帮忙分拣的同学都停止了动作。

　　那位女老师答不上话，脸一阵青一阵白。

　　一直倚窗抽烟的处长大叔笑着回过头问女生：“那你说怎么修啊？”

　　她害羞地笑了笑：“我不知道，但你们是专业的，应该有什么办法吧？”

　　大叔更乐了，抖了抖烟灰：“你知道吗？地壳是会运动的，那鬼东西修好了过几天又会裂，没辙。”

　　“哦。”女生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等她出了办公室，谢井原才冷着脸站起来：“扯什么地壳运动，明明就是回填土偷工减料，做个小斜坡补一补费多少事？连这种小孩都骗会遭报应的。”

　　大叔面子有些挂不住，刚走一个又来一个不好骗的小孩，这届新生难搞，当天晚上就去把缝填了。

　　第一天，他确实不以圣华为荣，看见的是错位和粗糙，遇见的是敷衍和推诿，幸好有她在的地方总会变得更好一点。

　　她解决问题的能力非常有限，但很擅长提出问题。

　　三年后她没考上新闻系，考上了中文系，但又过了四年，她还是成为一名记者。

　　人的初心是一颗种子，耐心等着它，总会长出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