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温希行看着温延卿竟然让此事轻轻放过，神色不由一紧，他低垂着头，紧紧的攥着拳，他早该发觉的，温延卿对温希衡似乎总是格外宽容，无论他做了什么，他都能轻轻放过，而自己这一次也不过小小实验了一下，果然如他所想。

　　温希行抬起头，神色沉沉的看了抿着嘴唇神色冷淡的温希衡一眼，看起来他如今也要开始正视自己这个弟弟了。

　　他无法忍受，在自己的父亲心中还有比他更重要的人存在，因为他十分清楚，这整个温家，到最后只会有一个当家人。

　　**

　　温希衡终于回到了房间，他这一次破天荒的没有再工作了，而是直接一头栽倒在了床上，整张脸都闷在被子里，看起来心情有些低沉。

　　他的心从未如此不安过，当他看见那个人，就如同着了魔，心中再也放不下别的东西，真真是鬼迷心窍了，温希衡苦涩的闷笑了一声，现在连温太太也看出来了他待那人的不同，日后只怕……

　　温希衡握了握手下的被褥，心中说不上来是抗拒还是期待。

　　**

　　宋嘉宁在经过了这一日的事情之后也是真的安生了几日，宋太太还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宋玉行大概是知道了，但是却也没有像上一次表现的那样激烈，而是又找宋嘉宁说了一次话，但是却也只是稍稍提点了几句，并未反驳。

　　宋嘉宁倒也是松了口气，看起来温希衡这个人在宋玉行这里算是过关了，如此这般，日后倒也容易一些了，因为若是没有宋玉行的支持，宋嘉宁不确定自己的计划是否能够成功。

　　但是就在宋嘉宁安生的这几日，整个宋家却并不安生，而这不安生的根源，便是来自大少爷宋则语和大奶奶赵月华。

　　上次宋则语与赵月华闹得很难看，最后甚至是将赵月华送回赵家了事，也是想要让这两人都能冷静一下，然后再谈其他，但是赵家是十分传统的那种人家，自己家的姑娘被婆家人送了回来，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当天晚上，宋家人刚刚都回到家里，赵月华便被她哥哥和父亲连夜送回来了。

　　当时宋嘉宁躲在屋里装情窦初开的少女，所以并未看到那个场景，但是有宋则述这个报声筒在，宋嘉宁能错过的东西倒也有限。

　　听说当时的气氛十分紧张，赵家父子俱都是一身长衫，脸色铁青坐在宋家客厅中，宋玉行许是有些尴尬，并未出现，出来迎接的人是宋则言和宋则语。

　　赵家父子到底是读书人，虽然心中气愤，但是倒也并未做任何过激之事，只是语气有些冷冷的，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走了，照宋则述的话来说，就是赵家父子从头到尾几乎连看都未看宋则语一眼，只与宋则言交涉了几句便走了。

　　这个宋嘉宁倒能理解，赵家人自认为受了奇耻大辱，又如何能给宋则语这个当事人好脸子呢。

　　而赵月华那日回来之后，就将自己反锁在了房间，听着地下几个嘴碎的婆子说，她发了好大一通火，几乎将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尖锐刺耳的叫骂声，宋嘉宁站在宋家主宅外面的回廊上都能听见她的声音。

　　宋太太被气得几日食不下咽，最后还是宋则语跪着哭了一场，这才让宋太太开始进食，只是说起赵月华来，依旧是咬牙切齿。

　　“真真是家门不幸竟然给则语娶了这么一个泼妇则语好好一个孩子，竟要受这份罪。”宋太太自来多愁善感，说着说着眼眶便红了。

　　“多大点事儿呢，不过是当日给她送裙子的没有勾蕾丝边，则语见她说话刻薄，给那小姑娘说了几句好话，她就这般不依不饶，如今更是将他折磨的家不能回，只能一个人在教师宿舍里住下，则语自小便是我带大的，教师宿舍那种地方，他怎么能住得惯呢”

　　宋太太一说起这个便止不住话头，越说越心酸，对赵月华也就越发厌恶。

　　宋嘉宁在一旁坐着，倒也不插嘴，宋则语和赵月华之间的事情，是他们两夫妻之间的事情，宋嘉宁并不认为自己能评判其中的对错。

　　只是宋嘉宁虽然不言语，但是宋嘉柔这种急性子却受不了宋太太的滔滔不绝，直接站了起来道：“母亲，既然赵月华和大哥这般两看相厌，我看不如离婚算了”

　　宋嘉柔这一句话如同惊雷一般扔了出来，惊得宋太太都忘了擦眼泪，满脸惊惧的望着她。

　　“离……离婚？”宋太太话都有些说不全乎了：“你怎么能说出如此离经叛道的话，你大哥怎么能离婚呢他们可是你祖父亲自指的婚，怎么能离婚呢？若是离婚了，你大嫂又该怎么活下去呢？”

　　民国到如今不过一二十年，所谓新思潮对于诸人的冲击，也只是对于宋嘉柔宋嘉宁这一代年轻人，而宋太太宋先生这一代人所受的冲击却也十分有限，离婚即便是在如今也是个新鲜东西，更不用说对于宋太太来说，这简直是太离经叛道了。

　　宋嘉柔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抱怨道：“母亲，您也太不摩登了，如今都什么年代了，哪里还有这种封建的事情，大嫂即便是离婚了，也能找别的好男子，难道您还当像是前朝一样，须得有个贞节牌坊才算是节妇吗？”

　　宋太太哪里会听这些，手摆的像是失了魂：“你快别胡说了，我们这样的人家，怎么能出这样的丑闻，你大嫂虽然轻狂一些，但也不过还是个孩子，你这个法子不过是把她往绝路上逼罢了，如今社会虽然风气开放了，但你看哪家敢出这种事，便是最摩登的女郎也不能轻易离婚的……”

　　听着宋太太的唠叨，宋嘉宁紧紧咬着下唇，神情莫测。

　　离婚？

　　多么新奇的一个词，对她来说，好像是戏词里才会有的东西，但是若是她上一世也知道这个东西，或许他们苏家也不会死的那样惨

　　宋嘉宁紧咬牙关，紧紧的攥着裙摆，如今的一切不过都是虚妄，宋家的温暖也罢，温希衡灼热的眼神也罢，对她来说都毫无意义，她唯一想要的，就是整个温家给苏家陪葬

　　在这温暖的下午，窗外的阳光洒满整个宋家客厅，但是宋嘉宁却从里到外都透着一抹寒意。

　　**

　　晚上的时候，宋家的男人们都回来了，宋则述初出校门刚入报社，正是新鲜的时候，所以便拉着宋嘉宁说个不停，他英俊的脸是如此的生动，带着一抹阳光的味道，宋嘉宁几乎都有些羡慕他了。

　　而宋则言则是低声与宋玉行在小客厅里讨论工作，并不与他们同坐，如此形态，他们倒也都习惯了，所以也并不以为意。

　　只是正当这一切都十分和谐的时候，突然一直跟在宋玉行身边的一个长随走了进来，神情有些不自然。

　　宋玉行也看见了，便皱了皱眉从小客厅里迎了出来，若是没有什么大事，这个长随不会如此惶急。

　　“到底出了什么事”宋玉行低声叱问。

　　长随看起来有些紧张，擦了擦额际的冷汗，低声道：“大少爷回来了，直接去了后面小楼，刚刚听见……听见似乎有争执声……”长随的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听起来都有些心虚。

　　宋玉行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宋则语和赵月华的事情，已经让他的耐心完全丧尽。

　　“则语回来了？”宋太太闻声迎了上来，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他人呢？怎么不过来？”

　　长随听了神情有些为难，偷眼看了宋玉行一眼。

　　宋太太这个时候才发现了氛围的不对劲，有些疑惑的看着宋玉行，低声道：“怎么了老爷？”

　　宋玉行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转身就走。

　　“他们两个的事情我不管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长随看宋玉行甩手就走，也有些急了，急忙道：“老爷，您快去看看吧，这次真不一样”

　　“到底是怎么了？则语出什么事了？”宋太太被这两人的哑谜弄得直发急：“是不是他又和赵月华吵起来了”

　　宋玉行被这一团乱弄得头疼，只能揉着太阳穴道：“这次又怎么了说吧”

　　闹了这么多年，他对这些事已经有些漠然了。

　　“老爷，大少爷要和大少奶奶离婚”长随苦着脸说道。

　　“什么”宋玉行瞬间就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