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思晴没什么心眼,说话也不避讳林九,林九问一句,他会答十句，前因后果外加自己的看法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丝毫没有留意到林九情绪的低落。他仍旧滔滔不绝的讲着战事的形势和宋云霄的担忧,以及对他家王爷毫无保留的信任。

　　林九没有他那么乐观，战争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两相比较,大康一点不占优。朝中皇上对领兵打仗的将军心怀猜忌，人尽皆知，北方十六州刚刚经过战事,百姓还没有从创伤中走出来。宋云霄面临着巨大的困难，他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还在这里拖后腿。

　　他在这里影响到宋云霄了。

　　林九晚饭吃得很少，强忍着困意想等宋云霄回来,他不停的走来走去，就怕一不小心会睡着，后来实在支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宋云霄照例回来的很晚,推门看到林九趴在桌子上，轻轻的把人抱起来放在床上，替他盖好被子，仔细的看来他一会，这才出去找思晴。

　　“林公子找我说了会话，没有什么异常。”思晴挠着头，把林九一天到晚的事情细细的说了一遍，两人间的对话也一五一十的说了，足足说了一个时辰。

　　宋云霄瞪了他一眼：“下次不要乱说话。”

　　思晴委屈的说：“我没乱说话，我说得都是实情，林公子很喜欢听呢”

　　宋云霄拿这心思单纯的侍卫没有办法，心知林九一定在等他回来，他心里暖暖的，这些天的焦虑一扫而空。合衣躺在林九跟前，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睡了一个安稳的好觉。

　　第二日，他没有和往常一样早早出门，而是在院子里把事情吩咐下去，一直到日上竿头，林九才醒了过来。睡得时间足够长，可总感觉没睡醒的样子，林九精神不济，坐在床上发了会呆，就见宋云霄踏步进来，带来满室的阳光。

　　“先起来吃饭，待会我带你出去转一转。”宋云霄笑着走了过来。

　　林九已经很久没看到宋云霄了，激动的从床上跳了下来，搂着他的脖子，双腿夹着他的腰，高兴的又亲又笑，活像个三岁的孩子。宋云霄托着他的后背，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这几天太忙。”

　　“那有什么关系”林九终于舍得从他身上下来，端着碗看着他笑，“我也忙得很，和沐松约好了中秋节去建宁收玉米和马铃薯，算起来也该启程了。”

　　宋云霄皱着眉，不悦的看着他：“以前从未听你说起。”

　　林九委屈了，来到银州后，他哪有时间和宋云霄说这些事情，想见到他的人都很难。他今天心情好，不和宋云霄计较，高兴的把约翰逊带回来玉米和马铃薯种子的事情说给宋云霄听：“玉米和马铃薯对气候和土壤的要求不高，山地也可以种植，而且产量比较高。像建宁等温度比较高的地方，一年可以种三季，人和牲畜都可以吃。沐松答应过会把种子全部种下去，如果收成不错，会先在他的辖地内推广。我和林梢提过这件事情，他也答应我若是建年有好的结果，会说服林尚书先在南方推广开来。如果玉米和马铃薯可以大面积的种植，以后就不用担心闹饥荒了。”

　　宋云霄认真的听他讲，看着林九眉飞色舞的样子，捏了捏他的鼻尖：“你又是怎么知道会有这两样作物？”

　　林九眼睛一眨，笑着说：“林老板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点小事能难得倒我？”

　　“总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宋云霄悠悠的说，“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吧。”

　　“王爷你真是民主，”林九笑着打趣道，从行李中翻出那两把左轮火铳，往桌子上一拍，得意的扬了扬下巴，笑着问他，“大将军可认识这两样东西？”

　　宋云霄疑惑的拿起一把火铳，黑铁的火铳有半个手臂长，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眼珠大小的圆筒状黑孔，看不出来是做什么用的。他拉开后座，看到里面精巧的机关好奇心大气，摆弄了一会，把一整个左轮火铳拆成一个个零部件。

　　林九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摆弄，不敢置信的问：“你以前玩过？”

　　宋云霄低着头试图把火铳还原，摇了摇头：“没有，第一次见。这是一种暗器吧”

　　算是吧林九暗暗的想，在古人看来，这可能就是一种暗器，而且是一种杀伤力极高的暗器。他还未开口，又听宋云霄说：“尺寸大了点，不太方便携带，若是拿着这样的暗器，恐怕会让对方预先有所提防。”

　　林九重重的点了点头，经过诸多改良，火铳后来真的改良成巴掌大小小巧而且便于携带的“暗器”，杀人于无形，一枪毙命。他低估了宋云霄对武器的直觉，也不打算卖关子，直白的说：

　　“这叫左轮火铳，欧洲发明出来的玩意，现在还是雏形，没有大规模的应用于战争。他还有一个兄弟，叫做大炮，那玩意的杀伤力才大呢，一下子可以把地面轰出一个大坑，杀伤面积大，守城攻城都可以，还可以装在船上用于海战。如果洋人的船上都装着那东西，大康的海岸线将不堪一击。”

　　宋云霄曾经在东舟见过洋人的大船，心知林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人已经造出了厉害的武器。他拿起左轮火铳的管放在眼睛上，问林九：“这是发射暗器的器具，那暗器是什么？”

　　林九惊叹于他的聪明，把为数不多的几颗花生米摆在桌子上：“就是这个。”

　　宋云霄捏了一个，弹了弹金属的外壳，满脸的凝重：“非常厉害的武器。”

　　“是”林九说，“还好西方没有把它用于战争，我们还有时间来追赶。约翰逊只给我带来两把，但我想足够了，以大康工匠的手艺，应该可以大批量的生产。”

　　宋云霄点了点头，“可以，工部的人可以画出图纸，按照图纸生产就可以了。你能不能画出大炮的样子，我找人拿给工部看。”

　　“可以，”林九点头道，“你和工部有联系？”

　　宋云霄抬起头冲他一笑，笑得林九忽然明白过来。在东舟时，他就猜到宋云霄或许并不想表面那样不过问朝中事，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他只顾着担心，没有好好的把这些事情串起来仔细想想。宋云霄能提前知道朝中的事情，到京都两天就能说服皇帝让他出征，朝中大臣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还有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收复北方失地，一切都显得那么的顺理成章，好像他是先知，可以预计到将要发生的事情。

　　这个世上没有先知，有得只是人为的干预。大康与匈奴的这一战，匈奴准备了好几年的时间，大康的肃亲王恐怕也准备了不少的时间，唯一仓促之下做不得反应的反而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是谁也不知道，那位皇帝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天下太平。这一战，于匈奴于宋云霄都在所难免，匈奴的长处在于突击、冲锋，在马背上杀敌，要他们守城那定然是守不住。所以匈奴才会听闻肃亲王亲自北上后不站而退，因为匈奴的对手从来都不是孙彪，也不是皇帝，而是那位让匈奴闻风丧胆的肃亲王。

　　而匈奴为何没有在宋云霄刚到北方时发起战争？如果真的像林梢和思晴等人所说，肃亲王刚到北方时只有残兵弱将，那时候正是匈奴发起猛攻的好时候，匈奴王为何要一等再等？难道匈奴不知道时不我待吗？

　　宋云霄的背后，一定有着他不知道的事情，恐怕连一直跟在肃亲王左右的思晴都不知道，更何况他。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掰着手指头都可以算得出来。更何况他的身份特殊，皇帝曾经想要他打入肃亲王府做奸细，宋云霄那么聪明，还能看不透吗？只是不知道到了现在，宋云霄能够相信他几分？

　　林九试探的问：“这东西不是一天两天能够造得出来，恐怕用不到当前的这场战事上。”

　　“杀鸡焉用宰牛刀，本王从未把匈奴放在眼里，孙彪那厮为了战绩养虎为患，才至今日匈奴之势。清黎也太相信孙家，若是早能派得力官员来边防巡查，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般境地。朝中装聋作哑明哲保身的人太多了，好在还有一些有识之士。此战之后，本王定叫匈奴永无翻身之日。”宋云霄的王者之气转瞬即逝，随即担忧的说，“本王担心你说得欧洲，那里已经先我们造出这等先进的武器和铜墙般的大船，若是有狼子野心之人，恐怕会窥窃大康。在先进的武器面前，很多事情都非人力所能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