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异常淡定,“晚辈不姓许。晚辈这个名字,只是因为简单好记才起的。听说这里有个许家,家主居从三品光禄卿。不敢高攀。”
“哼,不是说要给老夫当厨子?那还愣着干嘛!”何有仲瞪了许久一眼,这丫头还嫩呢,撒谎哪能瞒过他的法眼。不过他没打算点破。世态炎凉,谁还没有难言之隐。
许久忙起身,跟着长生去后面的厨房。
何有仲对着棋局眯了眯眸,不知在想什么,好半晌,喊道:“长生啊,给这丫头找间空房。”
“……好嘞!”长生站在厨房前面差点栽了个跟头,他深感自己要在师傅面前失宠。
不过他默默走进厨房,别的话没说,道,“姑娘,这里的东西您随便用。”
许久笑道:“客气了。”眼看着他走出去。
许久对厨具自来熟,收回目光,便就着不太新鲜的食材做了几道菜。端出去后,那老头绷着个脸接过,一顿风卷残云后,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竟是无视她,悠哉地上楼去了。
许久望着满桌空盘子,有点惆怅。
不过想到自己有地方能睡一觉,那点惆怅也就烟消云散了。
见她收拾完桌子,长生忙带她去了客房。许久客套地道了声谢,进了屋。
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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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容砚有些烦。上辈子他觉得他身边不缺人,个个都忠胆仗义,是熊虎之辈,哪一个都可与天子钦点的武状元相匹敌。
如今回头来看,似乎都是空有虚名。而他爹给他留下的那些人,后来都因为他过于浮躁、狂妄自大,暗暗与他划清了关系。于是在他被罢为庶人时,朝廷没一个替他说话的。
他揉了揉太阳穴,吐了一口浊气。
确实不怪别人,是他太叫人失望。好在如今距他子承父业,才过去两月。这辈子他重新做人,总不会落得上世那般下场了吧?
不知不觉,马车到了午门,车夫停车,容砚见到文武百官正在午门外坐班。
众人都不敢前来与他攀谈,他自己眯眼望着太阳一点点升起,直到金鼓齐鸣,早朝开始,才收回目光,平静地走进去。
重生后第一次上朝,他一改上世不将人放在眼里的狂傲之相。
连正襟危坐的天子,都忍不住看他几眼。
朝上说了南方洪涝一事,其次是近日太子查出国子监有贪污情况,朝廷拨去修建国子监的银两与实际所用和账簿记录不符。群臣谏言彻查,推举太子、三皇子,或其他一些亲王完成此事,因而吵得不可开交。
但天子一如既往的平静,沉吟片刻,并未直接下决断,皱眉说一句“此事待议,朕自有决断”便挥袖下了朝。
天子将容砚留了下来。
到了元安殿,天子一改朝上平和,面容一肃,差点将奏本扔他脸上。声音沙哑,面有薄怒,咳嗽了一声道:“看看你做的好事!”
容砚拿起来看了看,心里一苦。有说他前日杀无辜妇孺的,还有说他目无天子,不配合京兆尹查案的。当然,其中不乏有添油加醋,胡编乱造出来的故事。
但胡编乱造不重要,重要的是英帝相不相信。
英帝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道:“真不知老八如何养出你这么个儿子!如今他去了……我这个做皇叔的,就不信管不了你!”
容砚心如乱麻。
上世将父王的死归于这位叔父,他确实莽撞了。虽然父王死得可疑,但他这一世要找出证据,才能指正杀人凶手。
接下来,他想也没想,撩袍而跪,“臣侄前几日大病,做了一场梦,故而对人生颇有感慨。臣侄在此保证,日后不会再做荒唐事,洗心革面,多加悔改,再不给我容氏皇族丢脸。”
“皇叔屡次为臣侄费心,臣侄过意不去。皇叔勤政为民,威仪天下,请千万仔细着龙体。”
英帝一噎。这小子吃错药了?
狐疑地望他一眼,见他面上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他一怔,心里一阵欣慰。
想了想,又沉下声道:“你既有心悔改,朕便给你个机会。”叹了口气,颇为头疼道:“你也知道,前几日朕的万寿上,何老犯了错事被林家晖抓住不放,说要他告老还乡……如今,也不知哪个疙瘩委屈去了。”
容砚脸上露出一丝恍然。
林家晖,是户部尚书。
他记得户部尚书与他父王交好,上世这个时候,屡次暗示他父皇死得蹊跷,似有似无地将线索转向他这位皇叔。那时他一心焦灼,想弄清到底怎么回事,对他和何有仲的朝堂纷争,不是十分清楚。
只听说是何有仲在万寿喝得高兴,跟英帝开了句玩笑。英帝素来宽和仁厚,倒是没在意,反而哈哈大笑。可倒是坐他在旁边的户部尚书不乐意了。
思及此处,他不动声色,道:“皇叔想让侄儿如何?”
英帝眉宇一舒,“你找到他,将他请回便是。”想到什么般,笑道,“不过他倔得像牛……你请他回来,恐要费些功夫。当初他考学未入鼎甲,只跟那探花有一分之差。朕听说探花递了银子给考官,为证公平,便加了一分,提了他上来。谁知他不肯……”
容砚有些犯难。他身边有个白晋,寻人找他便是。可他若再依附他人之力,来日岂非连自保能力也没有?
不过,想到自己还活着,一切还来得及,倒也不那么烦躁了。当即笑着称了声是,倒与平日骄纵轻狂模样并无二致。
英帝凝视他离去。
等人走了,太监总管见他皱着眉头,忙上来问:“圣上可是乏了?”
英帝摇头:“朕觉得这孩子不太对劲。你去查查,这容砚最近都做了什么。若真心悔改倒罢,就怕他跟朕耍心眼子。”
出了元安殿的容砚坐上马车,准备回府。他凝眉看着窗外景致,只是高墙红屋,却好似看得出神了。
没过多久,马车停下,他听见李游的声音。李游是他为数不多的一个心腹,上世陪他一起到了塞外,为保护他,最后被戍边军乱棍打死。容砚看着他,心道这是还不清的人情。
“李游。”他沉默许久,“帮我去何府打听一下,有没有人知道何老的去处。”这怪诞的臭老头,年过半百,竟还跟皇上玩离家出走。
李游有些诧异,但什么都未问。
随后,容砚负手看着他跃出王府,望着墙外的天,若有所思。
也不知,那丫头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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