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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不语情依旧(一)

乱世华衣 华楹 5525 2023-04-24 0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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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低的歌声混杂在七嘴八舌的人声里,几乎完全听不到。从珂忽然大喝一声:“都住口。”士兵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霎时安静下来,只有迎棠,在这一刻脸上血色全无。

   空气里只剩下迷离低回的歌声,似少女无奈的叹惋,似流年空余的遗恨。从珂忽地一声拉开马厩的门,从满地污泥里抱起若梨。

   若梨满身都是伤,还在流着血,浑身沾满了泥土污垢。从珂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毫不在意她身上的污浊腐臭,眼神凌厉地看向迎棠。

   迎棠先是愤恨,接着慢慢变成平淡,双眼直直地回望从珂,没有任何闪烁躲避,当着士兵的面,说道:“这是今天战场上带回来的俘虏。”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悄无声息,却好像充满着刀光剑影,谁也不肯退缩。若梨感觉到从珂胸膛的起伏,和他强行压抑的愤怒,他毕竟还是不忍心见自己任人欺凌的。她在心里默默地想:迎棠,不是我不会使这些小手段,只是我从前不愿意,是你非要证明的,我就证明给你看,从珂究竟忘不了谁。

   围观的士兵有些困惑,这人虽然穿着新武士兵的衣衫,却明明是个女人啊。

   迎棠高声对他们说:“王爷仁慈,不愿意如此对待女俘。不过我告诉大家,前几天让新武军逃脱的主意,就是她出的。咱们白白围了这么长时间,你们说,能就这么饶了她吗?”

   这场仗打得异常艰辛,想起两军对峙的苦,士兵群情激奋,纷纷叫着不能手软。迎棠挑衅似的回看向从珂,看他能如何。如果他非要在此时护住若梨,失去的就是士气和军心。

   从珂抱着若梨起身,涩涩地开口:“既然是女子,送到牢里跟别的俘虏关在一起就是,放在马厩里,不是更容易逃脱?”

   一阵腥甜冲上若梨的咽喉,被她生生忍住。他连承认自己身份的勇气都没有,面对用来逐鹿天下的士兵,到底还是这天下的诱惑更大。若梨蓄足力气一把推开从珂,摇晃了几下,终于眼前一黑,瘫倒在地上。

   即使在昏睡中,身上的刺痛仍然清晰,若梨觉得自己像一条鱼,被放在火上反复炙烤,从内到外都是痛的,却偏偏怎么都死不了。

   似乎有人在挪动自己的身体,右腿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若梨终于忍不住,“嘶”地叫了一声。耳边传来冷清清的声音:“你醒了?”

   若梨睁开眼睛,自己身处在一间干净的房间里,从珂坐在一边,黑色的眼睛里神情专注。顺着他的动作看去,若梨惊诧地发现自己全身赤裸躺在床上,从珂正往一块干净的棉布上浸满酒,然后擦拭她的全身。

   “你……”若梨慌慌张张地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来遮盖身体,“你还不如让我死快些。”床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你全身都是伤,还沾满了污泥,好不容易才给你擦干净,现在用烈酒擦一遍,就好了。”从珂语气一如既往地平稳,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烈酒沾到伤口,带来又一阵钻心的痛,若梨半是怕痛、半是羞臊,不停地扭动。

   “忍着点吧,不然起了疮,连被褥都沾不得了。”从珂一贯的清冷,带上几分喝斥。

   见若梨撅着嘴不说话,从珂又淡淡地笑了一笑:“现在知道疼了,怎么那么冒冒失失跑到战场上来了?汴京装不下你了?”他尽量轻柔地擦,眼睛始终不曾看向若梨的脸,好像在擦拭什么稀世珍宝。

   “谁要你管。”若梨还要嘴硬,眼泪已经沿着眼角滑出来,打湿了床铺。

   “好了,别哭了,这就擦完了,擦完就不疼了。”从珂的声音温和恬淡,这一刻,好像没有经过岁月的无情雕凿,他依然是河边静静等待的少年,她依然是待字闺中的少女。指尖划过她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虽然看不到,她却感觉到好像全身都已经又红又热。

   擦完一遍烈酒,从珂额头上冒出汗来。他用袖子随便一擦,找来软软的被子,把若梨盖住:“不要乱动,先躺几天吧,万幸没有伤到筋骨。”

   若梨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才再次醒过来。

   她好多年没有睡得这么安稳过,没有时时惊醒的噩梦,像重新回到干净美好的少女时光。

   从珂看她醒过来,端了一碗清粥来喂给她。若梨摇摇头:"我自己吃。"话一出口,先把自己吓了一跳,嗓音嘶哑,像一面破锣。

   “你烧了两天,哪里还有力气。”从珂不跟她多说,把粥一勺勺送到她嘴边。清粥没有什么味道,才吃了两口,若梨就吃不下了。

   “不行。”从珂惜字如金,照旧盛起一勺粥送到她面前,她不吃,他就一直举着,一直举到她屈服为止。若梨没有办法,在这样来来回回的拉扯中吃了小半碗。

   放下粥碗,从珂靠近床边,要去掀被子。“你要干什么?”若梨死死地揪住被子,不肯松手。

   “看看你好些了没有。”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被子轻轻巧巧地从若梨手里滑出来。因为身上到处是细小伤痕,这几天在被子下面都没有穿衣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体温又蹿了上来。

   不知道是真的奇怪还是故意装糊涂,从珂在她额头上摸一摸,喃喃自语:“咦,刚才明明已经不发烧了。”

   伤口大部分已经结痂,从珂用两根手指轻轻地触摸了一圈,像大夫一样一本正经:“这几天不能碰水。”

   若梨只想一头在墙上撞死,他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即使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伤,她也知道肯定不需要这样摸一圈来确定伤势。更可恨的是,她竟然从这触摸中感受到一丝丝的温暖,夹杂着些许慌乱。与元胜赢或者元定熙面对面时,她一向冷静自持,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她可以封闭内心,却伪装不了外在的情绪。

   “从珂,你到底要怎样,你别忘了,我还是你五弟的妻子。”若梨的话语似哀求,一声声砸在他心上。

   “我知道,所以我跟你谈个条件。”从珂说得云淡风轻,“你在这里陪我十天,我就不去攻打你丈夫的汴京。”

   见若梨没有回答,他又接着说:“你昏睡了两天,还剩八天,应该不难做到吧。”

   “为什么要这样?”若梨一时想不透他在想些什么。他距离汴京其实只有一步之遥,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么?

   “不是什么事情都有原因的,”从珂淡淡地说,“你不是曾经在元胜赢那里待了五天,换取他不去黄龙庄杀我么,我要十天,不算过分。”

   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偷偷跑去元胜赢大营的事情,若梨心里七上八下。“十天之后你真的可以不攻汴京?”她仍旧不太确定。

   “是,”从珂点头,“不过你要留足十天,少一天也不行。”

   “好,我答应。”若梨爽快地点头。

   得到她的确认,从珂的神色却更见严肃,好像还带着几分隐忍的怒气。沉默了片刻,他又问:“元胜赢为什么会有你的半裸画像?”

   “你、你无耻!”若梨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起这个,整个脸都涨红了。但是终究没办法向他隐瞒,她可不想任由他把事情想象得如此不堪,小声说:“那是他劫了个画师用别人的画像改的,跟我没有关系。谁让你往人家营地里扔布条子。”她到底没好意思说,原画其实是个名妓。

   从珂听了她的话,反而笑了一声,帮她掖好被角。

   “你凭什么质问我?”若梨又不服气起来,“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

   “现在是没什么关系,不过要是你不好好在这里留十天,等我攻下汴京,就什么关系都有了。”说的虽然是威胁的话,语气却很轻快。

   若梨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索性用被子蒙住头脸,不再理他。

   躺了几天,若梨已经浑身难受,只要她一睁眼,就能看到从珂坐在旁边。看样子,交战的确暂时停止了。

   “作为一军主帅,你整天都不用做事情么?”她试探着问。

   “最近休战。”他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你也不用跟迎棠见面么?”她大着胆子,又问了一个问题。

   从珂扔下手里的毛笔,坐到床边:“那天都是作样子给大家看,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除了那一次,我从来没有碰过迎棠。”他神色间有几分少见的窘迫。

   若梨垂下眼帘:“你不需要跟我说这个,她本来就是你的妻子。”

   从珂一把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揉捏:“你非要这样怄我么,我十岁第一次见到你,就下定决心要娶你。可我什么都没有,只能一点点用命去换,我换来的越来越多,可怎么都追不上你。到底要拥有多少,才够迎娶河东慕氏最出色的小姐?”

   若梨用力抽了几次,都没能把手抽出来。她清楚记得,那时她只有六岁大,调皮躲到酒窖里,一个身上脏兮兮的小哥哥也躲了进来,两个人躲在大酒缸后面。那小哥哥脸上都是脏的,只有一双大眼睛,乌黑乌黑,看得她心突突直跳。那时候没有迎棠,没有汴京,整个世界只有他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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