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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此星辰非昨夜(五)

乱世华衣 华楹 5431 2023-12-29 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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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胜赢脸上有几分不自在,轻咳一声凑到秦叔跟前问:"路上还太平么?"

   "这一趟倒没什么大事,只遇上了几伙牧马贼,没什么乱子。"秦叔说得轻描淡写,若梨却禁不住"噫"了一声。

   牧马贼是这一带百姓对对契丹人的蔑称,因为契丹人多以牧马为生。在若梨的印象里,契丹人聚居在北边的草场地带,南下中原必然是沿途劫掠财物。当年就是因为遇上契丹流寇,迎棠才受了伤。可听秦叔的意思,倒不怎么畏惧契丹人。

   元胜赢看她一眼,目光同样深沉如炬:"秦叔,这些牧马贼见了你打的好酒,难道不想抢过去喝个痛快?"

   他问得自然,秦叔全未生疑:"要是前几年,在外面遇上牧马汉子,多半要吓破了胆。他们什么都抢,吃的、穿的,甚至连女人和孩子都抢。可这几年,牧马贼只是大摇大摆地在街上逛,可没见怎么抢东西。"

   秦叔看起来心情大好,抓起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若梨却越听越觉得心中惊恐。此处离汴京算不得远,却有契丹人行走,而这些契丹人,还难得的不抢东西。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野心勃勃的契丹人,找到了更快速、更便利的劫掠方法。

   元胜赢见若梨脸色发白,已经猜到她心中所想,在她手上轻捏一把,以示安慰。其实他与若梨想的一样,耶律光是个狠辣的人,眼下中原战乱四起,他岂能放过坐收渔利的机会?契丹骑兵凶悍,只要他肯出兵相助,索要多少金银财帛都会有人愿意双手奉上。

   "炖好啦,炖好啦,快让开啊你!"小晚用海碗盛出一碗兔肉,满满的香气四溢。热汤烫手,她喳喳呼呼地一溜小跑,竟然也没把碗砸在地上。

   "赢大哥,尝尝嘛,看我炖得怎么样啊?"小晚用筷子夹起一块,在自己嘴边吹吹,半是撒娇半是献宝地送到元胜赢面前,晶亮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元胜赢上身僵直,略皱一皱眉,还没说话,将晚的暮色里忽然传来一声极轻极细的声响,像哨音却又不是。

   这声音寻常人极难注意,可元胜赢带兵多年,没来得及多想,下意识地辨认出,这是箭簇破空而来的声音。

   他飞起一脚踢在小晚坐着的藤条胡凳上,反身扑在若梨身前,带着她滚落在一旁。小晚被踢翻凳子,整个人跌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正要叫唤,一支白羽箭擦着她头顶飞过,钉在身后木桩上。

   若梨身形已经有些略显笨重,侧身倒在地上,站起来有些费力。她一手撑着地,想着但愿孩子没事,头顶乍然响起一个令她如坠寒渊的声音:"若梨,你还想跑到哪去?"

   银色面具在暮色下蒙上一层黯淡的阴影,映着另外半边俊美却晦暗如死的面容。若梨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意识到,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小晚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如今汴京里的皇帝,只觉得他半边脸虽然生得俊秀,面上表情却叫人不寒而栗,刚到嘴边的喊痛声也给生生忍住了。

   元胜赢不动声色地站起身,片刻间已将小院里的情形收在眼底。从珂不过带了六七人,可这六七人个个目如鹰隼、身形精干,一看便知身怀绝技。他们有备而来,元胜赢没有半点把握能够再次带着若梨全身而退。更何况这几个月得秦叔和小晚照顾,如果让他们因此丧命,更加过意不去。

   "借一步说话可好?"元胜赢向来人微微点头,全无畏惧,好像他仍然是手握重兵的亲王,面对的只不过是势均力敌的幼弟。

   从珂冷眼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眼神里流露出不屑,他分明已经把元胜赢当作了笼中困兽,认为他没资格跟自己讲条件。

   "人都在这里,跑不掉,我只不过有件旧事跟你了结一下,用不了多久。"元胜赢作出一个请的手势,不容他拒绝,自己先抬步向密林深处走去。

   从珂向劲装侍卫作个手势,示意他们看住余下三人,自己跟在元胜赢身后,走出十几步远。

   "可以了,有什么话就快说。"从珂已没有耐心等下去。

   “我想请你善待若梨,因为……”元胜赢指一指他的脸,“射伤你时,若梨并不知道箭头上被我淬了毒。”他早已经看见若梨刚才的眼神,虽然她什么也没说,或者依旧会开口拒绝,他看得出,其实若梨愿意跟从珂回去。更何况,她需要安身之所,孩子也需要父亲。

   但是从珂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你有什么资格叫我要怎样?我不是来请你们,我是来抓你们回去。”

   知道他恨意难消,元胜赢不再多说,向他手里的剑招一招手:“成王败寇,早在上战场的第一日就该清楚。”他微微苦笑:“我擅使陌刀,全靠臂力过人,我以右臂偿还你,你也算不得吃亏了吧?”

   ……

   若梨被几个劲装侍卫团团看住,知道这次再跑不掉。她拉拉小晚的手,叫她不必担心。小晚毕竟只是个小姑娘,心里忍不住害怕,一双眼睛瞪着,四下张望。

   过不多时,从珂从林子里走出来,剑已不在手中,元胜赢也没有跟在他身后。小晚伸长了脖子向他身后看去,黑黢黢的树林,什么也没有。她忍不住问:“赢大哥呢?他怎么不见了?”

   还没说完,若梨已经捏住了她的手,心通通直跳。虽然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两人过往的种种恩怨她却一清二楚,不安、恐慌漫过心腹,让她几乎站立不稳。但她清楚从珂的脾气,此时再多说话,只会更快地要了元胜赢的命。

   两人进入林子的时间很短,小晚虽然是个乡间大夫,医术却不错,从珂带来的侍卫并不多……若梨把这些纷杂细节在脑海里混成一团。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让从珂走,余下的,真的只能祈求命运了。

   她默默走到从珂面前,低垂着头,问了一句:“步行还是骑马?”

   从珂倏地攥住她的手腕,目光扫过她略显臃肿的腰腹,一言不发地拉着她跳上马。从珂一拉缰绳,马头掉转方向,朝着来时的小路行去。

   若梨无处可靠,只能抓住他的衣襟,在他回马时,惶急地问:“那些侍卫不一起走么?”

   马蹄骤停,从珂捏住若梨的下颔,用一双发红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他怎么会不明白若梨的意思,她什么时候关心过侍卫几时走、几时停,她分明是怕侍卫留在后面,会杀人灭口。

   从珂今天原本就没打算杀任何人,他只是恼怒若梨的不信任,她从来不相信自己。“你最好别再惹我。”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贴着若梨的耳廓。若梨把头低低地埋下去,错开他交杂着愤怒和伤怀的目光。

   “姐姐!难道你就这么走了?你……”小晚从地上爬起来,眼看着若梨的身影越去越远,“你到底有没有心肝?”

   有没有心肝?多希望能没有……若梨听见小晚的哭声传来,清清楚楚地落在耳中,可是她不能答话,她只能尽快离开这里。瞥见劲装侍卫也已经跟上,若梨不再向后张望,老老实实地蜷在马上。

   直到马蹄踏入皇城,若梨才知道元胜赢竟然背负着她走了那么远。如果不是秦叔买酒时被人发现踪迹,恐怕从珂一时半会还难以找到这个隐秘的小村庄。

   皇城里不能骑马的禁令对皇帝自然无效,从珂带着若梨一直行进到揽秀殿。翻身跳下马,却把若梨晾在马上。若梨顾忌着孩子,不敢冒冒失失地跳,试试用一只脚探向地面,始终差了一点够不到。

   她在马上转来转去,终于红了脸,低声说:“拉我一把,好不好?”

   这句话意外地让从珂很受用,他转回身,手搭上若梨的肩,揽着她跳下来。

   若梨在地上还没站稳,就先用手臂环住腰腹,自己理顺了呼吸。从珂看到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心头火起,甩开手自己进了殿。

   殿内陈设与离去前分毫不差,若梨一步一挪地走进来,想着这几个月来的起伏经历,也不由得心下唏嘘。

   从珂坐在廊下,被灯火拉成一个长长的剪影,孤零零地投映在墙上。他用手掐着一只小碗,正是若梨此前住在这里时,用来喝药的白瓷小碗。手指尖无意识地翻来翻去,像在等什么人来。

   寥落的影子,看上去,真的好像一个人行走了千里万里,却没有任何人陪在他身边。若梨坐在他对面,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从哪一句开始。

   她曾经说过,不管你奔波到哪里,我总在永州等你。可是时过境迁,他们都已经不在原地。

   若梨看着他,眼波平静如湖面,在这宁静无波的眼神里,从珂的手却莫名地抖起来。

   “我总还是希望……”他的声音干涩凝滞,话说到一半,不可遏制的狂躁情绪涌上心头,拳头"咣"的一声落在桌案上。

   若梨被震耳的声响吓得一颤,却没有向后躲。她其实很想伸手抚一抚他拧成一团的眉。就在此时,有小宫女捧着药碗进来,急匆匆地放在桌上,连一眼都不敢多看,就慌慌张张地退下。

   “若梨,只要、只要你喝下这个,我仍然可以……”从珂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又像是在说一件无比艰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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