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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道相思不蚀骨(五)

乱世华衣 华楹 5172 2023-12-29 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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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皇后叫来一个小宫女,要她再去后殿看看。小宫女刚出殿门,又掩口笑着返回。不多时,元定熙挽着若梨进殿,殷殷地用袍袖替她拭去腮边泪迹,柔声劝慰:“过些时日陪你回永州探望岳父岳母,别再哭了,让父皇母后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若梨低着头,从女官手里取过茶具,洗杯,落茶,悬壶高冲,关公巡城,一气呵成。这原本就是世家女子演练熟悉的技法。仰天雪绿的清洌悠远的芳香四散开来。将淡绿茶汤注入茗杯之中,若梨拈起一碗,便要放在从珂面前的几案上。

   手腕一紧,被元定熙从旁托住,将小小的茗杯一直送到从珂眼前。

   “三哥,请饮了我们夫妇奉上的清茶,从此就是一家人了,请三哥多多照拂。”定熙的话语肯切无比,听在从珂耳中,却好像刀刺一样。他故意把夫妇二字咬得极重,又把若梨捧杯的手推到从珂面前。

   从珂直愣愣地盯着白玉茗杯,不说话,也不伸手。

   下首席上有人“哼”地冷笑一声,接着阴阳怪气地说:“五皇子殿下真是深情,不过老夫有一事不明白,老夫早上来时,听见值夜的宫人议论纷纷,说殿下大婚之夜不肯安歇,非要传唤一个旧日随侍的奴婢,不知这又是何道理?”

   元定熙毕竟年轻,一下子被人说出这桩事,一时讷讷无言。若梨循声望去,发现那人是在天佑帝宫宴上见过几次的枢密使石长海。

   这人平日里大的本事没有,专门擅长搬弄是非。此外,还尤其喜好给人做媒,家里的女儿、妹妹、侄女、外甥女,恨不得都嫁给朝中权贵。文官武将不愿与他冲突,背地里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做“枢密丈人”。

   当日元定熙着近太子冕服列席朝贺,石长海便开始盘算家里还有哪个适龄的女子可以用来攀上这门亲。孰料慕毅笙进汴京朝贺,当众将若梨许配给元定熙,让他的如意算盘落空。

   若梨心知不能让他散播出新婚不和的传闻,定定神对他盈盈而笑,含羞带怯地说:“闺阁中事,石大人非要当众提及么?若梨初为人妇,心里害怕得很,夫君怜惜,这才叫了熟悉的侍婢来在旁伺候。那锦月,我早先也认得,很是乖巧温柔,没料到惹得旁人以讹传讹。”

   若梨大大方方地说出婢女的名字,石长海反而无话可说。话音刚落,若梨忽觉手臂上温热粘湿,竟是一大团鲜血喷在腕上,连杯中清茶也给染红了。若梨将目光微微上移,正看见从珂脸色惨白,唇边却是一抹浓烈的猩红,触目惊心。

   宫婢大惊失色,乱成一团地上前欲换一杯新茶。从珂却从若梨僵硬的手指间挖下那杯旧茶,和着其中的血迹,一口口喝了下去

   从珂的面容本就生得酷似生母,此时神色凄楚,让永兴帝看得心中大恸。当年得知阿秀嫁给别人时,他也曾如此这般几乎地狱里来去一趟。后来囤兵一方,终于不顾一切带回阿秀时,她已时日无多。也正是因为阿秀临去前的殷殷嘱托,他才对这个没有血缘的养子始终另眼相待。

   自敬茶这日后,永兴帝头风旧疾发作,有时夜间病发,满面是汗,头痛欲裂。有时白日病发,神智不清,无法理事。元胜赢尚在北地未回,军中事务便由从珂决断,而朝政则渐渐由定熙草拟批件,再禀奏天佑帝加盖印信。

   若梨有时在永兴帝的寝宫侍奉汤药。殿中熏着极重的香,氤氲的烟气从铜鼎中散出,笼得殿内如云雾仙境一般。若梨自从那一晚被天佑帝灌了一次仙汤后,便对香味有些敏感,太重的香味会引得她头痛。每次进殿,她都想尽办法掩住口鼻。

   转眼已至初秋,定熙与若梨相安无事,有时在宫中遇到,便作出一幅举案齐眉的样子来。

   因为不喜欢香味,若梨也不再用茉莉头油梳发髻。好在她一头黑发像锦缎似的,光可鉴人,不用头油也一样梳得齐整。

   若梨在妆镜前闲闲坐着,正思量今日去不去姑姑的中仪殿,平日里给她梳头的小丫头玉荷走进来,说有事请皇子妃裁断。

   若梨一向不大理会杂事,一应事务都交给宫里的女官自行处置,不知她有何事要跟自己说。这个叫玉荷的丫头,偏偏说起话来颠三倒四,有极其啰嗦,简简单单的一件事,被她说得云山雾绕。

   听了半天,若梨才明白个大概。原来是景华殿尚服女官交待几个小丫头整理皇子妃的服饰,以备秋来庆典之用。不成想发现一个双鸾点金臂钏不见了。找来找去,在锦月的房里发现了这只臂钏,想必是她偷了。因为知道五皇子一向对锦月不同旁人,不敢私下处置,所以才来请皇子妃示下。

   皇宫其实跟高门大院没什么两样,下人们那些互相使绊子的伎俩,若梨在家中时也多少知道些。这种偷窃之事,是最容易栽赃的。锦月平日得定熙垂青,哪里会贪图一个小小的臂钏,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不过若梨不想管这闲事,把梳了一半的头发打开重新细细地梳理,满不经心地问:“这事情按规矩可有处置的定例?”

   玉荷又是颠三倒四地说了半天,若梨赶忙截住她的话头,说:“照规矩办就是了。”

   傍晚时分,若梨在房中翻看医书,这半年得闲时,她也会学些医药之道,以防不时之需。

   大门哗啦一声被人一脚踢开,元定熙怀中抱着个人影闯进屋来。

   “慕若梨,我早知道你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没想到你下得了如此重手。”夹枪带棒的指责扑面而来。

   若梨看了一眼元定熙怀中的锦月,头发披散,身上几处血痕,躲在定熙怀里嘤嘤地哭个不休:“且问殿下我下了什么重手?”

   元定熙恨恨地一咬牙:“你这恶毒妇人,叫人把臂钏藏在锦月枕下,今天又故意去搜出来,好叫人毒打她。锦月向来孱弱,你竟能如此对她。”

   “殿下,你亲眼瞧见我栽赃,又亲眼瞧见我命人打她了?”知道定熙必不肯善罢甘休,若梨反而好整以暇,只看他们要如何收场。

   “给我滚出来!”元定熙朝身后踢了一脚,玉荷变连滚带爬地来到面前。

   “这是你日日使唤的梳头丫鬟,若不是得了你的令,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定熙似是动了真怒,又抬脚向玉荷身上踢去。玉荷畏痛,却不敢躲避,只是一味哭告哀求,说是若梨吩咐了按规矩办。

   若梨冷眼看着,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这些人分明是看准了自己不理杂事,设下这个套子好让自己往里钻。玉荷或许是被人利用了,来做个传话的导火索。锦月却是实实在在演了一出苦肉计,那身上的几处鞭痕并不中,与擦破皮无异,只是看起来可怜些。真想要人命,宫里多得是不见伤痕却剥去一层皮的方法。

   “既然殿下认为冤枉了锦月,不如这样,把这事有关的人,连我也算上,一个个分开单独盘问,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管我是偏听偏信,还是用人失察,都弄清楚来龙去脉,也好还锦月一个清白名声。”若梨知道无论多么精巧的说辞都禁不起反复盘问,哪怕只是一遍遍地让她们各自讲述事情的经过,也终究能发现蛛丝马迹。

   锦月自然也晓得这个道理,再往定熙怀中缩了缩,用极委屈的声音说:“殿下,锦月的委屈算不得什么。只是,可怜锦月腹中的骨血,毕竟是殿下的骨肉,若是被人伤了,岂不是锦月的过错?”

   原来如此,若梨至此已想透了大半。定熙神情欢欣惊讶,不似假装。锦月想必自知有了这个孩子,故意用这方法叫大家知晓,好惹得定熙怜惜,又迫使若梨处于不利的境地,目的无非是保住这孩子。

   虽想得明白,若梨却不急着回答。锦月也算得上有些聪明,懂得为自己争取有利的境地,只可惜受出身所限,眼界实在低微。这个孩子若梨并没打算要伤害,只是不能让她自以为得意得太容易。

   “这倒是一桩喜事,既然如此,就传彤史来看吧,只要记录查验无误,我自然禀告母后,为你正了名分。”若梨着一名小宫女去宣彤史。

   锦月没料到事情如此顺利,只等查明了景华殿的起居记录,便完事大吉。想到更又可能从此飞上枝头身份迥异,她更因这意外之喜暗自得意。都说这五皇子妃出身不俗、心思灵慧,看来也不过是个软面团。

   彤史女官带了起居册匆匆赶来,从大婚之日起仔细查找。若梨用一只银钩子去拨弄檐下鸟笼里的食盒,一只黄头牡丹鹦鹉在金丝笼里踱来踱去。时不时地,她还言语柔和地提醒彤史务必查验仔细,皇室血脉不容混淆。

   彤史手指在纸页间穿梭,锦月起先的得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看得冷汗直流、脸色煞白。彤史中根本没有关于她的任何记录。没有了身份证明,这个孩子非但不能带来荣耀,反而成了罪证。

   “殿下,殿下救我,”她顾不得继续伪装伤重的样子,跪倒在元定熙面前,泪如雨下,“锦月的事情,殿下是最清楚的啊!”

   元定熙是真真正正的不理杂事,每日在御前看折子,几乎已经占去了他全部精力。永兴帝精明干练,本就难以应对,再加上慕皇后时常额外考校他辨人识物的功力,他每日凝神应对才可不出差错,哪里还有余力过问这些宫闱之事。此刻看了彤史呈上来的记录,明知有异,却不知该如何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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