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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道相思不蚀骨(四)

乱世华衣 华楹 4242 2023-12-29 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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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天佑帝后薨逝后,兴庆殿就一直废弃未用。今日新人拜舅姑,选在了中仪殿。

   元承照原本就是孤身一人,从步兵营最微末处起身,并没有什么庞大的家族亲人。坐在中仪殿下首的,是他惯常信任的军中将领。

   元定熙牵着若梨的手,缓缓步入殿中。身着新制的礼服,一对新人越发显得俊朗无双,定熙本就文秀可亲,面带几分浅得恰到好处的笑意,面如冠玉,貌似金童。若梨容色娇羞,一抹胭脂涂上面颊,跨过门槛时,似是脚下一软,几乎被绊住。元定熙从旁揽住她的肩,待她站稳,才拉着她小心地跨前一步,又回身半俯替她轻提起曳地裙裾。

   一旁的宫婢瞧见新郎官如此体贴入微,知道今日帝后欢喜,也都大着胆子吃吃发笑。站在慕皇后身边的玉容姑姑躬身凑到她耳侧说:“皇子殿下这会也懂得心疼人了,娘娘可该放心了吧。”

   慕皇后笑而不语,但看得出也是十分欢喜的。两人在御座前恭敬下跪,叩首为礼。又有女官捧了茶壶茶盏上前,若梨亲自斟了,先奉给永兴帝,又奉给慕皇后。

   永兴帝知晓若梨与从珂的一段往事,一时心下唏嘘,反倒升起几分感慨,说道:“好孩子,终究是做了我家的媳妇。”慕皇后从旁解劝:“才一日,陛下就要偏疼儿妇不疼儿子了么?只盼熙儿得了如此中意的妻子,也如哥哥们一般做个顶天立地的儿郎才好。”

   女官再度捧上茶来,若梨望向御座之下的两张红木椅,都空空如也。

   “赢儿请命往北地追缴契丹流寇,丑时便已点兵开拔,军情紧急,也由不得许多礼数。”天佑帝见若梨端着茶杯发愣,便开言安抚,瞥见元从珂的座席也空着,心中不悦,向左右问道:“珂儿呢?他怎么也不来?”

   有内侍跪伏殿中,回禀说已经多次派人催情,只听说三皇子宿醉未醒,尚未起身。

   永兴帝自初带兵时起,就最恨人醉酒误事,听得内侍回禀,不禁勃然变色,怒道:“岂有此理!就是绑也要把他绑来,你们带着朕的龙泉剑,再去叫!”

   内侍见永兴帝动了怒,不敢怠慢,赶忙领命跌跌撞撞地去了。

   若梨犹在暗自回想天佑帝的话,慕皇后对她招手笑道:“本宫方才想起,哥哥专门带了些信阳的好茶,是上好的仰天雪绿,口感清冽,有云雾之香。就让若梨取来,与诸位共尝。”

   绕出中仪殿,若梨才松一口气,北地契丹人性情彪悍,骑术不凡,向来是个大患。他们居无定所,常常要深入草原千里追击才能挫其锋芒。若梨忽然恨极了自己此刻的心绪不宁,无论如何,今天不用当面向那烈火似的人以弟妹之礼敬茶,总归省了许多尴尬。

   正垂头思忖间,没留神被廊下一人绊住了脚。若梨刚一回头,已经嗅到扑鼻的酒气,低头辨清那人的面目,只觉脑海中轰然炸响。席地坐在廊下的,正是永兴帝派人去叫的据说宿醉未醒的元从珂。

   青衫落拓,几处褶皱,几处酒痕。身旁草地上,还稀疏地堆着十几只酒坛,一路蜿蜒,不知他从哪里一路喝到此处。

   元从珂的神色却出奇的平静,眼睛定定地盯着手里的酒壶,似自语,又似在问来人:“究竟怎样才能喝醉?为什么我喝了这么多,还记得那么清楚?”

   声音低迷苦楚,像极了午夜时分的梦呓。若梨喉鼻酸涩,几乎忍不住要冲下泪来。

   他自嘲似的轻笑一声,抓起酒壶胡乱向口中灌去。浅小的酒壶早已变空,从珂将酒壶随手丢在一边,露出一丝苦笑:“为什么不该醉的时候两杯就醉了,今天想求一醉却这么难。”

   他撑着栏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刚好看见若梨就站在他面前,新妇红妆,云髻如墨,恰是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模样。

   “究竟是醉了,还是没醉?”他的目光十分疑惑,竟伸了手去触摸眼前的人像,“难到是想得太多次,所以白日梦现?”

   手指将要触到时,若梨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指尖。

   “三哥,父皇在找你。”她原想表现得平静些,装作已经完全忘记或是根本就毫不在意,最后却只勉强说出这七个字。

   从珂似乎被那一声“三哥”烫到,急急地缩回手。他似是极费力地将目光凝在若梨身上,不去看她的脸,却只勉力去辨认她发间的珍珠。

   “东珠束新发啊。”从珂喃喃念了两次,忽然想起件事,伸手去怀中摸索,手指不知因为酒醉还是急切,抖了几次才摸出一只丝绦打成的平安结。

   若梨呼吸一滞,捏在从珂指尖的正是她从前送给从珂的那枚平安结,两只结在上面的珍珠耳坠晃动不休,光泽黯淡却直灼人眼。

   “赠君双明珠,长使勿相忘。”从珂嗓音低回,又念了两次,忽然变得悲怒不已,“这些话都不算了是不是?你已经嫁给别人了,我永远也等不到你了。永远也等不到了!”

   他双手加力,珍珠在指尖化为齑粉,扑簌簌地落下。

   若梨胸膛急剧起伏,强行压住心潮翻滚,对从珂说:“是你先背弃诺言的,你凭什么怨恨我?我都没有怨你,你凭什么怨恨我呢?”

   虽然直视着面前人一动未动,大滴大滴的泪从若梨眼中滚滚而落,似传说中深海鲛人的珠泪。

   “是,我有什么资格怨你,”元从珂将手一扬,平安结跌落在污泥之中,“身份尊贵的慕皇后所生的嫡子,自然比我这个不知生父何在的养子好太多了。差点忘了,你也是出身尊贵的小姐,年纪小时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嫁人时当然还是要选门楣相当的公子。”

   若梨被他灼灼目光逼得后退两步,用手压住胸口,好像要压住许多不该有的情绪。他的一路艰辛,他的隐忍谋定,她都懂得。如果不是造化弄人,站在身侧一同笑对风云变幻的人,原本该是他啊!

   泪水滚落,眼前人英挺的面容却愈发清晰。若梨转身欲逃开,却落入身后另一个少年人的怀抱。

   “若梨,我怕你不熟悉宫里的路,特意禀明父皇母后陪你同去。”元定熙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脆欢脱,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过他内心压抑的恨意,真会把他当成一个不解世事烦扰的皇子。

   他手上加力将若梨拉在胸前,绣有青鸾的宽大衣袖刚好遮住她的脸,笼在袍袖之间的声音又恢复了怨毒和嘲讽:“你既然喜欢在人前表演,我就陪你演得彻底一点。”

   他将若梨蓦地打横抱起,对从珂朗朗一笑:“三哥,父皇正派人四处找你,快些到中仪殿去吧。若梨大概昨晚累坏了,我带她去拿母后的好茶,顺便陪她休息一会。”他装出羞涩天真的样子,竟然也装得十分像,对从珂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三哥,可不要告诉父皇啊,我怕父皇责怪若梨失礼。都是我不好,应该多顾惜她的身体才是。”

   从珂失魂落魄地奔出去好远,才扶着一根廊柱站定。他在人前一向礼数周全,从没有过这样落荒而逃的举动。酒意上涌,他张口欲呕,却觉腹内空空,火烧一般难受,什么也吐不出来。

   中仪殿由原本的中仪、尚福两殿合并而成,供慕皇后日常起居和统御六宫之用。两殿本就离得很近。众人等得略有些不耐烦,却不敢在帝后面前表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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